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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缕缕

来源:中国西部散文网
作者:孙荣
发布时间:2023.07.16


山炭沟的故事,是在黎明啁啾的鸟鸣声伴奏下每一户人家屋顶冒出的炊烟演绎出来的。山炭沟的历史,渗透在曼妙的炊烟里,至今依然涂抹在我记忆的上空。山炭沟袅娜的,芳香四溢,墨汁般黢黑的炊烟,或精瘦或厚重,或缥缈或浪漫,或倔强或放荡不羁。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守护着,坚守着秘密,编织着乡村的沧桑。

忆起那屡屡从山炭沟升起的,在记忆中轻轻晃动、缭绕的炊烟,它涅白且浓,它似烟非烟,似雾非雾,似梦非梦,飘荡摇曳,营造着几分梦幻。夕阳西坠,村庄安宁,炊烟袅袅,这些古拙的乡村元素,勾勒出一幅“彩霞夕阳映村落,诗情画意有炊烟”的极致、古朴、典雅的乡村画面。屋顶有了炊烟的映衬,便形成了一动一静,彰显出人间的繁忙,缭绕着农人的夙愿。

家乡山炭沟是鄂尔多斯高原最为偏僻的地方,它却在炊烟弥漫中生出一种美丽柔婉的声音,那便是母亲在塄畔呼唤儿子回家吃饭的声音。山炭沟虽是瘠薄的地方,但在炊烟的润泽下,生长出一代又一代的才子佳人,他们成龙成凤,走出山沟,成为了各行各业的精英。

记忆,就像是一本厚厚的画册,偶尔翻动它,便思绪万千。炊烟氤氲之下的山炭沟,是这本画册中最主要的内容。剥开时光缥缈的云烟,在我脑海深处,总记得从山炭沟漂游而来的炊烟是那般宁静、纯洁、轻盈。因为它既有古朴敦厚温柔的一面,又有超凡脱俗优雅的一面。

 

 

村前的炊烟。

村后的炊烟。

它们像喷涌而出的乳液,给人温馨、满足;那晃动的姿态,像舞动的哈达,那样的圣洁、飘逸。

儿时,我住在山炭沟。日色花影里,秋风落叶中,炊烟总是悠缓地从村里舒然而起,日子慢得仿佛定格了一样。坐在灶台下,我不停添柴,将灶火烧得很旺。母亲则将自家菜园中采摘的各色蔬菜,为家人烹煮一日三餐。草木的清香和食物的香气氤氲而散,令人垂涎欲滴。

平凡而简单的日子,幸福动人,深深烙在记忆的深处。

当朝阳顺着锯齿状的山峦,喷决而出。小山村悠哉地浸润在猪鸡狗羊的合唱曲中,孩童们赶着羊,牵着牛,沐着初阳,赤脚奔驰在草滩上。草滩中间是一条滢澈的小河,蜿蜒逶迤,悄然地流淌着,似乎唱着一曲不知名的歌谣,滋养着两岸的水草和庄稼。

抬头,是蓝天白云苍鹰盘旋;低头,是庄稼绿水花草芬芳。

那时,炊烟对于我们来说太过重要。每当放学回家的路上总要先望一望家里屋顶上有没有飘起炊烟,若炊烟缭绕,烟洞变得生动起来,我们的心也跟着温暖了,我们的腿就有劲儿,便加快了步子。如果那烟洞还冷冰冰的僵硬,便想着母亲一定还在地里干活儿,知道还不到回家的时候。回到家后,往往习惯地先要喊一声妈,只有妈应了声,心里才感觉踏实。只需一小会,就能吃上母亲亲手做出来的可口饭菜,尽管多为酸菜汤、玉米粥,粗茶淡饭,但依然吃得格外香甜。

儿时,之于炊烟的美好和意义我还不甚了解,只知道每一个清澈的早晨和霞光满天的傍晚,小村里家家户户的烟囱冒着的炊烟,像一个个开动的火车,喘着粗气,萦绕在一起。偶尔,炊烟和沟里的雾气连在一起,慵懒地飘在山头上,它们闲散、雅润,甚是养眼。

 

 

炊烟就是家人最好的召唤,每一缕都是庄户人家的温馨和期盼,炊烟越浓越能看到生活的甜蜜和舒心。虽然大多是粗茶淡饭,可那份家人团聚的心情,至今难以割舍与忘怀。

清晨,露水闪着荧光,小鸟愉悦地歌唱。晨光如仙境一样的梦幻、迷人。天高地远,只有炊烟缭绕,才知道人间烟火正浓,五味杂陈。

傍晚,劳作的人们,只要看到炊烟升起,就会伴着橘黄的夕阳,赶着喘着粗气的牛车,驴车,说笑着,收工回家。

20世纪80年代初,山炭沟开始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家里的粮食有了富余,收入也逐年提高,初步解决了吃饭、穿衣和居住等生活中的大事,收音机、录音机也逐渐走进了寻常百姓家。也就是那些年,歌曲《又见炊烟》进入了人们的生活。

正如歌中所唱,那时的农村,炊烟是最为显著的标志。每天清晨、中午和黄昏,随着家家户户生火做饭,炊烟便不约而同地从各家各户的烟洞里缓缓升起,乘着风,越过屋脊,穿越树梢,在村子上空缓缓汇集,慢慢飘荡,变幻出乡村最美的风景,散发着岁月最醇的味道。

炊烟升起,必有炉灶。炉灶建在厨房里,不过,那年月不是每户人家都有单独的厨房。那时,改革开放刚开始不久,受生产力发展水平和财富积累程度的制约,大多数人家居住的还只是新建或翻修的简易房屋,砖木结构为主,条件差一点的人家仍然是土木结构的房子。

后来,我考学离开了山炭沟。如今偶尔回到家乡,望着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子,看着熟悉的山水,依旧恋恋不舍。那一缕缕炊烟,在霞光里熠熠生辉,渐渐朦胧了我的视线。我告诉自己,走得再远,飞得再高,也要时刻铭记,山炭沟才是心灵休憩的地方,它永远绽开在我儿时的土地上,永远不会凋落。

当在他乡倏忽间听到熟稔的乡音,看到熟悉的画面,我便会不由得想起远方的夕阳中,那一缕缕炊烟升腾。炊烟朦胧的房屋前,总有村里人的顾盼身影。

抚摸着一件件记忆中的物什,它们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多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多想回到小时候,再次享受百家的烟火,嗅闻着浓浓饭香,守望着儿时的酣梦。

站在山头,村里村外,尽收眼底。

拔节的庄稼,飞舞的蝴蝶,晚霞里的百鸟齐鸣,躺在草地里咝咝的蚊虫,一刻不歇息的蛙鸣,这些曾都是我儿时熟悉的生活。

夜风已冷,我在一片岑寂中枕着你的名字入眠。村庄就是心岸,村庄的梦,才会香甜踏实。

 

 

山炭沟的炊烟是生命的音乐。

它谱写的是盘中丰盛的餐,歌唱的是丰收的礼赞。只要炊烟柔缓飘起,或蒸,或煮,或炒,或炖。那白菜、萝卜、番瓜等等,就张开五颜六色的嘴,开始集体大合唱。那盆、碗、铲、瓢、匙,就亮了清亮的喉,开始不停地演。忙到一桌子饭菜端上来,那摆着的则是亮晶晶的亲情、慈爱、热情和幸福。那咀嚼的、畅饮的,则是光灿灿的勤劳、美味、盛情和甘甜。

而生活的手,又是永不停息的水车,不停地转动,抚一弄乡村的四季,盘动日月星辰,那栏里撒欢的羊,圈里养着的猪,坡里放牧的牛,仓里装满的粮,就成了生命的五线谱,乡村不老的歌,保证炊烟连绵不绝。只要人间烟火不断,生命就生生不息,生活就滔滔不绝。

我记忆中山炭沟的炊烟,依旧在风中闲逸地飘散。

不管春夏秋冬,风霜雪雨,总是缓缓地升起。谁也阻挡不住生命的脚步,谁也不能影响到生活的进程。今天的飘散没有关系,还有明天的再次升起,只要我的心还在最初的地方。炊烟成了一道我记忆中独特的风景,牵引着我的脚步,牵引着我的目光,望向归乡的路。

东也炊烟,西也炊烟,它们像盘旋的仙女,从掩映的绿树丛中婀娜而出。耕作的农人,怀着温柔如水的心,享受这炊烟,就是享受着家的温馨。多少走出村庄的游子,我想无论他离家多久,只要他遥想起家乡,首先想到的,也一定会是这屡屡炊烟。

山炭沟的炊烟,萦绕在记忆的深处,那是时光温厚的馈赠。放学归来的孩童欢快地走在田垄上,随意背着书包,赤脚追着天边的晚霞;小河边是孩童的喧闹,箩筐里的青菜清新翠绿;男人们砸吧着旱烟,坐在圪塄畔的老榆树下谈天说地,时光在身边静静流淌。

山炭沟的炊烟,巧妙地组成了一幅农耕文明完美的乡风俚俗画,展现在山炭沟的上空。宛如一串串飘荡在乡村的音符,默默地诗化着远离喧嚣的村庄。难道不是吗?没有袅娜的炊烟,再美丽的村庄也不过是一成不变的风景。有了那些叠印于家乡泥屋上空一炷炷灵动的袅娜的飘带,那一成不变的景致才有了流动之美,有了回味无穷的诗情画意。

炊烟是蓝天白云间一首飘飘忽忽的歌,是飘荡在青山绿水间的闲情雅趣,是流淌在山炭沟一首平仄相间的赞美诗,为寂寥的乡村平添了几分生气。那袅袅的炊烟里,始终有我熟稔的基因和缤纷梦想。我时刻眷恋并注视着那片养育过我的土地。我的山炭沟,无论身在何处,地位如何升迁,我的体内始终沸腾着对你的爱。

炊烟镶嵌在乡情素朴的画框上,葱茏恬静。岁月完成了无数次转身,成就了我三十余年后作为城里人的今天。

而我童年记忆的上空,炊烟的味道以及炊烟不断嬗变的姿彩,还在浓浓地飘荡……

我想,那延续不断的炊烟里,始终弥漫着的是人间的温情,弥漫着的是我永不褪色的童年。

 

 

春日的喧嚣里,炊烟袅袅而起,大地换了新绿,空山新雨,草木如洗。炊烟的温婉柔情里,是新生的青草香。

夏日蔚然的黛绿里,炊烟袅袅而起,晚风送来十里花香,树木苍翠,蝉声蛙鸣。在小院的树荫里。

秋日的暖阳里,炊烟袅袅而起,层林尽染,空中清霜如霰,落叶静美。田园里是成熟的瓜果,丰收的欢笑。

冬日的浓雾笼罩着山沟,炊烟袅袅而起,草木瑟瑟,围炉烧几颗山药蛋,窗外是漫天严寒,窗内是一室温暖。

炊烟是乡村的符号。

炊烟升起,比牛还要健壮的群山就醒了。炊烟记载着乡亲们一天的幸福,它是乡亲们记录在农村版图上的日记。

星星还在睡梦中,父老乡亲早早就起了床,零零散散相继亮起的灯光撕碎了久久不愿拉开的夜幕,那轻歌漫舞,扶摇直上的炊烟好比黑暗中闪烁的明星,格外惹眼。

炊烟伴随着日升日落的节拍起起伏伏,是那样的训练有素,风儿一个眼神一个无声的口令即刻变换着姿态,向东、向西、向南、向北、直冲云雾,卧倒,整整齐齐,它们成了每一户人家派出的代表。摇曳身姿的炊烟或者白色或者蓝色,让村庄的每一个角落都弥散着柴草燃烧沁散出的疏淡而温润的清气,夹杂着喷薄欲出的淡淡清香。

没风的时候,炊烟像一个个浓墨重彩的夸张惊叹号;微风的时候,炊烟似一个妖艳舞女挥起的长长衣袖;风大的时候,炊烟似愤怒而狂舞的蛟龙,如同《十面埋伏》的琵琶曲越弹越烈,似乎到了“掠走村落”的程度。

千百年来,炊烟都在如此与岁月进行交流。我总爱在山炭沟高一些的地方俯视这来自炊烟的自然之舞,看这些不是云却跟云一样放牧在蓝天白云下的飘带,看袅袅炊烟挽起多情的清晨与黄昏。

每每看到炊烟,心中总有一股莫名的感动。炊烟之于我的含义:它是一家老小围坐在餐桌旁的其乐融融,每个人脸上都漾溢着光彩,饭菜可能不够精美,却是这个家庭独有的风味。它是在你疲惫、劳累、痛苦、委屈、烦恼时,抬眼一望的支柱,它让你跌倒了再爬起来,擦干眼泪继续前行,因为有份暖意在心头。

朴实的乡村生活。感受到人们那种纯真、质朴的情感;想起小时候端着饭碗嬉戏打闹,感受到生活热闹和谐的氛围;吹着灶膛里的柴火,呛人的烟味缭绕,母亲围着锅台忙上忙下,感受到家的温暖与温馨,无法释怀的一幕幕的往事,都定格在了这袅袅炊烟中。

山炭沟的炊烟,总是最早迎接黎明最后送走黄昏,像一部流动的历史,记载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恬淡生活。

有人说,炊烟是一个村庄的重量,是人们的希望。而炊烟之于我,是灵魂的意义。我在隐隐之中感悟到:人的精神家园不能没有炊烟,有炊烟,才能让生命保持长久的美感。

 

 

清晨的炊烟,是乡村生生不息的希望。就像生生不息的庄稼一样,看见炊烟,村里人就觉得踏实。

当晨曦把炊烟涂抹成一缕缕金黄的飘带时。鸡叫羊咩,鸟鸣声,犬吠声此起彼伏,搅得小村庄一片欢腾,充满希望的一天开始了,各家各户的大人小孩,耕作的耕作,上学的上学。守家的妇女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有种硕大的希望在升腾。

中午的炊烟,则是农事的生动写照。俗话说。“农家饭,一点半”。在大多数的农闲时节。家乡的炊烟总是慢条斯理的升起,随后,全家人聚拢在饭桌边,从容闲适、怡然自得,处处散发着宁静、美好、和谐的生活气息。然而,当生活节奏慢下来的时候,时光却显得出奇的快,转眼就到了农忙时节。那些日子,很少有人家升起中午的炊烟,即便有也是短促的几缕轻烟而已,更多的是为了抓紧时间抢收抢种,天不亮就下地。带足了便饭和饮水,晌午饭自然就在田间地头用。

薄暮冥冥,最具诗情画意,也最能诠释“人间烟火”,它总能给人以强烈的归宿感。当夕阳湮红了山村,炊烟缓缓蠕动。结束了一天辛劳的人们。扛着犁具,赶着牛羊,远远就看到了自家院落正冒着袅袅炊烟时,那一刻,感到由衷的幸福。当村里的灯火次第亮了起来,小山村宛如一帧水墨丹青,彰显着夜晚的安宁与闲适的时候,炊烟便是家的代名词,是生命、活力、和谐与希望的象征。

傍晚,夕阳把山色染得明一块暗一块,层次分明。炊烟缓缓地蠕动着,像是一幅水墨画,涂抹着安宁与闲适。母亲站在家门口,翘首盼着亲人回归。就如心有灵犀一样,似是听到了母亲的呼唤,听到了炊烟的呼唤,夕阳里扛着犁具的父亲和老牛的身影同时出现,像一座小山,缓缓走近。

暮色下的村庄,在夕阳的笼罩下,宁静美丽。灯火次第亮起,灶膛里的火也越发明亮。它把村里人的叹息忧伤与压抑的情感和对生活的向往全部吞噬,而后过滤成炊烟缕缕,弯弯的,袅娜的,把一切心事和梦境收藏。温柔的晚风下,枝叶飘忽,炊烟也随风而动,写出自己的韵脚。

无论是早晨还是黄昏,炊烟都给了农家宁静温暖熨帖的感觉,不急不徐。那淡灰色的缕缕炊烟在房顶与高大的杨树缭绕着。每每这时,灶膛里烧着,亮着,也把母亲们的脸映得红红的,点燃着母亲们的希望,还有知足和一种淡淡的忧伤。

做饭、喂猪、续火,都是母亲一个人的事。她乐于这样做,从未觉得苦和累。其实那菜就是白菜,饭是一锅山药加几个玉米饼子,白面是稀罕物,不能常吃。于是,母亲的味道、酸菜的味道、猪食的味道相互纠缠,以及院子里鸡、猪的叫声,在炊烟的拌合下,形成了一种独有的乡村的甜甜的生活味儿。

山炭沟的炊烟,似乎在诉说着村里人家的喜乐哀愁,诉说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希望和憧憬。家乡的炊烟涵盖着人间的未来和希望,是人们对幸福生活的记忆和向往,更是山炭沟一道醉人而靓丽的风景。   

 

  

又见炊烟升起

暮色罩大地

想问阵阵炊烟

你要去哪里?

夕阳有诗情

黄昏有画意

诗情画意虽然美丽

我心中只有你

 

这是我记忆深处最动听的歌曲,歌声中升起的那一缕炊烟,袅袅绕绕,伴随我的城市生活,给我留下了最为深切的记忆。如今听起这首旋律优美的歌曲,歌声依旧那么悦耳、亲切,而山炭沟的那一缕炊烟却已从我居住的小院和生活的村庄里日渐稀疏,渐行渐远。

也不知道哪位贤人曾经说过,人生就像炊烟,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而后飘散出去。你要寻找蓝天,就会飞到空中,变成一朵白云。你要寻觅踏实,就会沉入大地,扎根结果。

山炭沟的炊烟犹如一条缆绳,牵引着游子回家的心,烟火不断,乡愁不息,从儿时到暮年,从青丝到白发。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都离不开人间烟火,离不开如烟如雾如纱如云的炊烟袅袅。城市的灯火阑珊,灯红酒绿,迷蒙了夜的窗口,迷醉了很多人的眼睛和心,迷失了方向和执着,只有故园那凝聚不散的炊烟,才会唤醒迷醉,找到最艳丽的暖阳。

四季轮回寒暑易序的岁月中,时常变换的田间地头的庄稼和河边的花草,不变的是盘桓在屋顶上的温馨而醇香的炊烟。土地贪嘴,炊烟也不会消瘦和枯萎;风调雨顺,炊烟更加丰盈蓬勃。炊烟是丰衣足食的象征。炊烟是农家人的菜谱,喜欢揩油的炊烟经过孩子们尖鼻子的过滤,猪骨头扑鼻的香,红葱刺鼻的香都分解出来。

炊烟是山炭沟乡村风景里永不褪色的民间艺术。炊烟与镰刀、犁铧、锄头一起成为山炭沟的象征。

山炭沟的炊烟,从母亲长满老茧的手中酝酿,从土屋里升腾、袅袅娜娜,富有缠绵的情愫。它氤氲着母亲的身影、夹杂着玉米饭的鲜香;它若隐若现的柔姿里飘浮着过往的烟云。缠绕着无忧的童年。轻唱着甜甜的牧歌,涂抹着夕阳的诗情,黄昏的画意。

山炭沟的炊烟,总是最早迎接黎明,最后送走黄昏的,它就像一部流动的史书、记载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恬淡生活。它像一首无字有情的歌,一把无声有弦的琴,传唱着悠悠的岁月,弹奏着朴实的温暖。

随着时间的流逝,山炭沟那如诗如画的炊烟,竟幻化成思乡的丝带,时间越久,缠绕得越紧。那缕缕的炊烟中有和蔼的邻居,玩趣的稚童,黄昏的写意。

欣赏着炊烟,在平凡的生活中感念生命的质朴与真情;细品着炊烟,在夜色朦胧中咂摸着人生朴实的生活况味。人,总是对远去的,难忘的,浓郁的,深刻的斑驳记忆,有一种无法释怀的感觉。穿过岁月的廊桥,炊烟,总会在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炊烟,是乡愁文化里最重要的符号,也是每个游子内心深处最长情的牵挂。无论身在何方,那一缕炊烟总能牵动那抹经年的忧伤。

炊烟是乡村的,是山炭沟的。山炭沟的炊烟是有香味的,一种醇厚绵长的人间烟火味。袅袅升起的炊烟里,满含着香甜的家的味道,远远地看见,心里便忍不住感动。

炊烟,是山炭沟的精魂,是红尘里最真实的一幕。平淡而温和,古老而圣灵,是乡村最原始的风景。山炭沟因炊烟而美丽,有了炊烟的山炭沟,便有了灵气和生机。他也是一种温暖,一种快乐,一种幸福,一种家的感觉,总有一种情愫系在院落的柴门,总有特殊的感念在心底流转,那人、那屋、那事、那些年,是最美好的记忆。

袅袅炊烟,因家而生,因家而暖;炊烟,是人生的拂尘,是家乡和母亲的象征。它像一根青色的丝带。一头飘摇在家乡的上空、一头系在走出家乡儿女的心上,直到永远。

每每念叨起马致远的词“古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和陶渊明的诗句“暧嗳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我总不由得怀想起山炭沟的一幕幕。其中想起最多的还是山炭沟上空漂浮的袅袅炊烟。那些熟悉的炊烟时常会撩拨思念的弦,轻奏起别样的幽曲、牵引出莫名的淡淡乡愁。

炊烟,是山炭沟屋顶上朴实的风景,是诗人眼里的一首首情诗,是画家笔下不可抹灭的线条,是游子梦里辗转的思念。它有幸福的味道,有母亲殷殷的目光。可以说,有炊烟的地方,就有纯朴善良的父老乡亲,就有亲人的呼唤和等待。

山炭沟的炊烟,会随着季节、时间的不同,呈现出不同的景致。有的浓黑似墨。有的纯白如棉;有的粗壮如柱、直上蓝天;有的纤薄如纱。炊烟在我内心里,是温馨的情愫,从灶间拔节。垂直抑或弯曲抑或缥缈的诠释着人情的冷暖。无论是晨曦、午间,还是黄昏,那淡灰色的缕缕炊烟在房顶上缭绕着,给予我宁静、温暖、熨帖的感觉。

无论走多远,飞多高,炊烟都是连接我和故土的一座桥梁。炊烟是农业文明里最重要的象征,但随着城市化的进程,这一切都在悄然间改变……

随着改革开放深入以及经济条件的逐步改善,人们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也在相应提高,使用清洁能源的煤气灶、电水壶、电饭锅悄然走进厨房,给农家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方便,柴灶也逐渐失去了不可替代的地位。此后十多年,随着鄂尔多斯新农村建设迅猛发展和城乡一体化进程快速推进,微波炉、电磁灶、油烟机相继成了厨房的新宠,村里大多数人家也都放弃了烧柴灶的习惯,做饭用上了新能源,厨房实现了电气化。烟囱里冒出的烟雾小了,淡了、少了、不太壮观了。猪吃的几十年都是熟食,如今科学喂养,都兴起了喂生食,猪食不用再煮了,土灶自然也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土灶不用了,原先被烟熏火燎过的黑糊糊的灶屋墙壁也改了头换了面,刮上了洁白的防瓷。墙面白了,屋顶白了,灶房里的一切都变了。

液化灶、电灶、电饭煲、电烧锅、电压力锅、微波炉,一切都是新的,灶房里烟雾缭绕的场景成了回忆。灶房里没了炊烟的痕迹。这些年,楼房越建越多,烟囱越来越少,炊烟也悄然从山炭沟上空和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或许有一天,炊烟只会成为我们记忆里的画面。甚至突然间闻到一股烟味,很快就会撩起我的一腔心事和满腹感概。

俯瞰熟悉的山炭沟,此刻,我的心里荡起了难以名状的涟漪,有遗憾、有欣慰、有回忆。没了炊烟,农村还叫农村吗?没了炊烟的农村,给人的感觉好像喝咖啡里没有放方糖,再高档的咖啡喝进嘴,心里都是遗憾。

或许随着岁月的流逝,炊烟终会被人们遗忘,它只能孤独地出现在历史深处,供我在茶余饭后,默默地凭吊……

 

 

炊烟曾是山炭沟熟悉的画面,是山炭沟火热的生活。对于父辈来说同样也是守望,是牵挂,是聚在一个大炕上进餐的香甜,是嬉笑哭闹间的慰藉。炊烟,对于背井离乡的人,是一种思念和乡愁,游子们每时每刻都在惦念和遥望。炊烟的绳索紧紧的拴着乡情,离家多远,多久都不会消失和遗忘。

一缕炊烟下,是一户普通的人家,勾勒的是凡尘烟火。流年如洗,山炭沟送走了一批又一批人,他们走进了城市,去了更远的世界。只有炊烟,一如继往地守候着那朦胧山水间的村庄。

爬到高处,阳光轻柔地将一缕缕金光播撒在大地上,草木葳蕤,随风起舞。那些熟悉的草本植物,就是记忆中的模样。它们你追我赶,争抢着讨论年岁的收获与瘠薄。而我,却少有了欣赏的兴致,在浅浅的柔风中,俯瞰已显得有些沧桑的山炭沟。

这个留给我太多记忆的地方,我却发现童年记忆中那壮观的炊烟景象似乎没了踪迹,偶有几家人的屋顶上还能冒出几团棉花似的炊烟,却稀稀疏疏。我向远处眺望,掐指细数,只是那么孤苦的几团,伶仃的几团……

炊烟。乡村。是炊烟把乡村点燃。这对千百年来剪不断相依附的词眼里,炊烟慢慢退出历史的舞台。它给人留下一幕幕华丽的梦境,索性就让它永远驻扎在心底。

我想,随着新时代乡村振兴战略落地生根,开花结果,还会有很多像炊烟一样的东西离我们远去,成为记忆,也一定会有很多更加美好的事物来到我们身边,扮靓我们的生活。

如今,想起炊烟,我就想起山炭沟的那些土屋来。我似乎有一次看到,伴随着鸡鸣,伴随着母亲的咳声,炊烟在高高低低的屋顶袅袅升起、盘旋,又在风儿的吹拂下,向着四处飘散……

虽然如今我生活在城市,远离了炊烟,但炊烟却一直袅袅地升腾在我心里,温馨了我的记忆。



简介:孙荣,男,鄂尔多斯人,中共党员,研究生学历。鄂尔多斯市第三、四、五届政协委员,鄂尔多斯学研究会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常务副主席,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民俗文化研究院院士。个人名录收入国家文化部中国文化遗产保护研究院《中国人才库》。作品散见于《草原》《文化艺术报》《内蒙古日报》《西部散文选刊》《中国政协》《中国改革报》《人民日报》《文苑》《阳光报》《小小说选刊》《散文百家》等报刊。主要著作有《鄂尔多斯汉语方言》《鄂尔多斯笑话》《酒场祝辞》等。主编出版的作品有《西部大开发鄂尔多斯博览》《鄂尔多斯人手册》。《孙荣散文精选》《鄂尔多斯方言大辞典》。散文《酸菜汤的味道》荣获首届刘成章散文奖。散文《我的姥爷》入选《亲情抒怀》(贺敬之题写书名),并列入2018年中国西部散文排行榜。散文《飘过记忆的杀猪菜》入选语文网“高考模拟试题库”。有诗歌入选《中国当代诗歌大辞典》《中国近代百年诗歌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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