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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祁连迎巨龙(甘肃/漠北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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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6.06.20

  承载着世代人梦想的青藏铁路全面开通后,全国乃至世界各国的游人终于实现了坐上火车去拉萨的愿望。从此告别了青藏公路汽车翻越唐古拉山的艰难行程。做为西部人,我很羡慕,也很向往,什么时候我们能轻松地通过捷径,直接穿越祁连山,愉快地翻过终年白雪盖顶的大坂山,去欣赏大美青海宜人的风光,朝拜塔尔寺的神秘,领略雪域高原的圣洁,观赏五彩的青海湖,采撷玉昆冈的雪莲。

  生活在河西走廊,去拉萨的路途并不遥远,从邻居青海省穿过,直线距离很近。但横卧在河西腹地的祁连山,把我们生生地阻隔在冷龙岭大阪的两端。站在扁都口就可以看到,山坡上那星罗棋布的帐房,草地深处那一群群悠然自得的牛羊,能嗅到的奶茶醇香的味道.......可行走起来,却是那样的艰难,令人望而生畏,威严冷峻的祁连山是横亘在我们中间难以跨越的天堑。

  穿行于祁连山的甘青公路227线,弯多坡陡,还要翻越俄博梁和景阳岭。要是遇到雨雪天气,汽车轮胎在陡峭的山路上不停地打滑,滑下去就是万丈深渊,大汗淋漓的司机师傅使出浑身的解数也无法驾驭。冷龙岭达坂就更难翻越,为避免意外,有时候下雪,达坂的山道封闭,人只有插上翅膀才能翻过达坂山。

  实在无法,只得绕道兰州再转站去西宁。每年的春运高峰和旅游旺季,一票难求的现象,让人苦不堪言。

  路,是人走出来的,虽然达坂山难以翻越,但是,它无法阻挡甘肃和青海各族人民长期和谐相处,互帮互助建立起的深厚友谊。从霍去病带领十几万大军翻越祁连山,平定了河西走廊长期的争纷战乱后,这条崎岖蜿蜒的路,就成了大山两边人们通商、联姻、串亲的必经之路。

  很早以前这条山路上走的是大轱辘马车、毛驴车。这一带的人们进山拉煤或是去临近的祁连县一带走亲串友,得做很充分的准备才能上路。人的吃喝,骡马的草料,给骡马定一副结实耐磨的铁掌,就好比给人穿鞋一样,因为路是用碎石子铺的,牲口走在上面也很费事,没有好的蹄掌,拉着车的骡马是走不出祁连山的。几乎能走出来,再好的牲口都会蹄子磨烂或是腿子伤瘸。即便是夏天,也要带上御寒防水的衣物或棍棒、长刀、火药枪等以防身器械。若是去西宁,首先要有足够的时间,搭汽车能有三五天到达,就已经很不错了。因为汽车也是隔日进山,遇上雨雪天气,坑坑洼洼的路,尤其是翻越达坂山,汽车像老牛爬坡,屁股后面冒黑烟,就是上不去。

  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一个夏季,我和丈夫从西安去西宁探亲,然后经门源返回张掖。夏都西宁的凉爽,洗去了我们在西安的炎热和一路带来的风尘。高原的蓝天蓝得耀眼,高原的白云白得清亮,一朵朵,一团团的云朵,像奔跑在草原上的羊群,欢实自然,无拘无束。站在高原的大地上,给人闲散舒适,心旷神怡的美感。

  那时,西宁的城市不大,街道不宽,楼也不高而且很少看到高楼。但是西宁人待人和气,在公交车上让座似乎是很普遍的,这种良好的风气,在大城市好像不太多见。西宁人的朴实,善良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西宁作了短暂的停留,我们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告别了凉爽的西宁市,告别了我高原的亲人们,踏上了去门源的路程。

  一路上我们清楚地看到了大自然带给青海的神奇造化。苍翠碧绿的青山跟着我们一路向前。村庄、农舍、帐房,在前有草原,背靠雪山的河边上是画境中的灵魂。

  弯弯曲曲的山路顺着狭长的山谷爬升,车辆不停地转弯盘桓起来,就像一条大蛇在山峦之间缓慢爬行,地势渐次上升,四周山峰涌动,我的心也被渐渐抬高。也许这是大自然惬意的安排,让匆匆的行者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心态来领略达坂山的神秘。车子行驶到一条狭长的盆谷地带,两边的山势挺拔险峻,山坡上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这个林带的树一棵挨着一棵,一棵挽着一棵,就像一对对恋人紧紧牵着手,无法割舍的样子。山的脚下,窄窄的路的边上就是青海有名的魔镜黑泉水库。那碧绿的水面,倒映着两岸郁郁葱葱的白桦树、斑斑驳驳的庄稼地、零零散散的羊群,浑然成为一幅美轮美奂的水彩画。可是,道路的崎岖,车子的颠簸,使我的心跳越发加快,要是汽车拐弯时,方向掌握不好,随时可能会掉进这个魔镜中。我尽量闭上眼睛,不敢正视眼前的一切,那美好的景色只是留在脑海中惊险的一幕。

  汽车开始爬坡,车速越来越慢,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一片低低沉沉的乌云笼罩了达坂山顶,淅淅沥沥的小雨伴着零星的雪花下了起来。车里的人开始增加衣服,我从炎热的地方一路走来,第一次来高原,没有想到在这个季节还要备防寒的衣服。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最要紧的是怎样平安翻越海拔3700多米的达坂山。我蜷缩着瑟瑟发抖的身子,眼睛死死盯着司机师傅紧握的方向盘。一边是刀锋利剑般的巨石,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山谷底部升起的雾气和天上的乌云连成一片,推开车窗乌云会穿窗而过。我们坐着汽车像是飘在空中、行驶在云层里。忽然,车子突地打了一个拐,停在了悬崖边上,乘客们惊呼地大叫,全车的人都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家异口同声地“好悬那!”原来,由于路窄,雾气大,能见度低,对面过来的小汽车没有及时让路,险些酿成惨剧。

  我不敢正视车窗外的险境,紧咬着硬是碰在一起的牙齿,提起悬着的心,随着车子左右摇晃,一步一步走过了险要路段,终于翻越了冷龙岭达坂山。

  百里花海的门源大地近在眼前,通往甘肃,青海的中转站——青石嘴,静静地等候着从四面八方匆匆赶来转站的人们。

  八月末的门源,油菜花已经败落,但延绵百公里的油菜地,仍然是黄灿灿的一片,长势旺盛的青稞甩着长长的穗子,披着绿色的外衣,点缀着浩门河畔 的美景,潺潺流淌的浩门河水宛如飘在祁连山下的一条丝带,在高原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温情地唱着赞歌。

  我再次被这浓郁的高原风情感染,忘却了翻越冷龙岭达坂惊险的一幕。

  我们踏着柔软的草地,躺在宽阔的草原上欣赏着纯净的蓝天白云,倾听着浩门河水低吟浅唱的韵语,这片神奇的土地给了我无限的遐想。在仙气缭绕,处处仙境的浩门河畔,我和丈夫寻找着他的祖先曾经扎根的永安城遗址,我们踩着瓦砾碎片,想在丛草、落叶中捡起祖先们遗留在这里酸苦艰辛的历史……

  在美丽诱人的浩门河畔,深藏着丈夫的家族史和老一辈人艰难的创业家事。我们来不及探寻属于我们家族更多的故事,归期的时间已到,我们只好踏上了回家的路。

  或许是上天有意在考验我们,就在我们归家途中,如期而至的秋雨下个不停,我们从门源坐汽车到青石嘴,通往张掖的班车停运。

  高原的山,高原的水,在高原静静地流淌了千年的浩门河,站立在风口的一个转弯处,接纳迎送东来西去的客人。可因当时经济滞后等诸多方面的因素,青石嘴供行人住宿的条件相当简陋。我们在风雨中无奈地期盼着,可通车的希望相当渺茫,我们只好挤在一家小吃店里等待。

  时间在绵绵细雨中一分一秒地走过,天地灰蒙蒙一片,祁连山藏在云层深处,不肯给我们露出它往日的笑脸。衣衫单薄的我们缩着身子,站在人家的屋檐下面避雨。幸好挡在这里的不仅仅是我们两个,有好几个西行的游客也被困在这里,他们头上顶着被雨水浸透了的衣服,面带愁容,埋怨高原的天气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了。

  高原的秋雨淋湿了我的衣服,浇透了我的心,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店主人说,要是有运气的话,有拉煤的车路过这里,也或许有点希望。我像找到了救命稻草,很是激动,赶紧出门睁大眼睛努力张望着远方,盼着我们能交好运。淅淅沥沥的雨珠有条不紊地从天上跌落下来,天地间像拉了一幅帘子,朦朦胧胧,迷迷茫茫。突然,前方忽闪着灯光,一辆汽车疾驶而来,淤积在道路上的雨水溅起了污浊的水花,汽车缓缓停在饭店门口。没等司机师傅下车,我疾步迎上去,顾不得矜持,“师傅,去哪里的,带我们一段吧?”司机师傅缄口不语,直接进了小吃店的门,坐在一边的饭桌上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放在烟盒上弹了几下,一起等车的人立马凑过来,掏出火柴给他点燃叼在嘴上的香烟。小店的主人也十二分殷勤地讨好他,又是倒茶,又是问好,“都是甘肃人,带一段吧。”这位拉煤的师傅也算是我们的老乡,在多人的再三央求下,他答应带我们出山。

  我们真是幸运,七八个人挤在煤车上行进在出山的路上。夜幕渐渐降临,奇峰突兀,怪石嶙峋的祁连山露出了峥嵘的面孔,我的脸上被雨水和泪水浇得蒙住了眼睛。

  汽车颠簸着缓慢爬上了海拔3600多米的景阳岭,我的浑身直打哆嗦,司机停下车,取出一条装煤用过的破麻袋,“给,这个也能避风,在哪儿旅游不好,谁让你们来山沟里受罪!”

  虽然浑身被黑色的煤灰浸染,但总算出了祁连山。一路的险恶,一路的艰辛,让我尝尽了进山的艰难。高原的亲人我想念,高原的美景我留恋,但高原的道路让我胆怯。

  好多年过去了,我对那段路心有余悸,我没有勇气再踏上那条险路。是世纪九十年代我们全家绕道兰州去西宁探亲。

  或许是冥冥之中有约定;或许是我们和高原有割舍不断的那份情愿;也或许是上天有意安排我们在高原再留下根须。民航大学毕业的女儿,被分配在青海西宁工作。一年后她考取研究生,但毕业后她执意要回高原。因为高原有她的根,高原有她的情,高原有她的爱,高原有属于她的一片天地。

  也或许是很久有一个期许,我们从高原来,现在重新再回到高原去。从远古的云烟中走来的祁连山,它就守望在这里,专为等我们一家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奔波!

  今天,我们追随着祖先的脚步,倾听着亲人们的呼唤,带着装满我人生的收获和喜悦,再次扑向大山的怀抱。但是,固执守旧的祁连山没有梳理打扮一下,仍以原始的形象,素面朝天地迎接我们。我心有余悸在险恶陡峭的山路上,不顾风霜雨雪,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来来去去地奔波着。

  每次走过,都是难忘的旅程,都会有一次惊险的回忆。玉树地震,我不顾丈夫姊妹的劝阻,执意冒险抄近路去高原。一路上坚硬的冰块像反光的镜子,汽车在布满险情的冰雪路上行驶着,稍有不慎,就会滑向路边的悬崖下……全车的乘客都是捏着一把汗。本来5个小时的路,那天竞走了12个小时。自此我发誓,不再攥着性命走那条路,永远不再!

  我真有点怨恨造主物,他将中国所有的巨石、山峦堆在了我们西北的一隅,活生生地将青海和甘肃用大山分隔,进了祁连山一座山比一座山高,一座峰比一座峰大,满眼都是巨石,满目都是凝固的大山。大山为我们造福,它毫不吝啬地养育着山下的各族儿女,但大山也给我们的生活添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和麻烦。

  我们每次进出回来,总是有一种愿望,要是在青海西宁和甘肃的河西走廊开通一架航班多好啊。女儿风趣地回答“等我挣够了钱,买一架飞机供我们一家享用。”

  2009年8月份,我在赴高原的途中,听说了一件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兰新高铁副线开工,通车后我坐火车去西宁只用2个半小时。我期盼着,等待着。

  不,等待和期盼这个愿望的,不仅仅是我们一家,是千千万万行走在丝绸之路上的人们。

  周末,我迎着晨曦的清风,走出市区,亟不可待去了铁路施工现场。我再次环视阳光沐浴下的祁连山,那无数座山峰,数不清的山峦,山梁,舞着千姿百态的身姿,袒露着各自的神态,盘踞在广袤的河西走廊。那一条条渐次铺展延伸的钢轨,像一条清丽的飘带,绕过河西大地连接起新的丝绸之路;又像一条奔腾飞跃的巨龙,腾空而起,翻过耸入云霄的祁连山,悬挂在岩壁利刃的山崖间,盘桓于崇山峻岭之中,逶迤于奇峰幽谷之下,穿过坚硬的冷龙岭达坂山的心脏,把青藏高原和整个西部的灵魂紧紧地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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