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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活/【内蒙古】冯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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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6.06.21

  这个时代,仿佛所有的人都受了富兰克林的影响,他说:“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金钱”,于是永无休止地紧迫感催着步子永不停歇,总希望自己快些快些再快些,以为这样就可以拥有更多的生命和金钱。二十岁的时候,我也如此,那个时候的我甚至鄙视“慢”这个词,鄙视慢基调生活的人,认为那纯属浪费生命。可走过了一段长长的路,经历了人生的种种,这才意识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说到“慢”,我们真应该想到“水滴石穿”这个词,想想看,柔软无比的水,坚硬无比的石头,乍一看,其强弱对比仿佛一目了然。可日积月累,水滴石穿!其结局是多么地让人诧异。仔细品品,就会了然其中蕴含的诸多人生哲理。


  老子在《道德经》第十六章阐述了一种“知常明”的思想,读之深有感触。“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意思是说:万物竞相蓬勃生长,我从中观察其生生不息的往复规律。大自然中的芸芸众生,经过了生、长、壮、老的过程,各自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都将落叶归根。这叫做生命静止,也叫做生命回归,这是自然法则规律。生命是一个自然的现象,是一个自然而然的演化过程,懂得这一点,就能有比较清醒的认识,不懂的人则不安分,必会恣意妄为,这恣意妄为正是给人类招致凶险灾难的根源。


  这是一个“速成”的时代,人们都赞美效率,信奉和追求“包装”、“打造”,那种“慢火熬粥”的时代似乎一去不复返了。速成,省时省力省钱,这是一种时代心理,是这个时代的一个标志符。在这个速成时代,什么“十年寒窗,铁杵磨针”、“面壁十年图破壁”、“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滴水穿石”,统统成了过时玩意,被走在时代前面的人嗤之以鼻弃之如蔽履。传统的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孜孜以求的精神不知不觉成了过去式。甚至连一些行业也渗透了速成的味道:比如旅游,一条索道直达山顶,这山连着那山,游客不用流一滴汗就可一步登天,眨眼间从这山到了那山。


  想当年,李时珍为了给后世留下一部究善的药书,攀山涉水,深入民间,亲访老农,遍尝百草,历时十七年才著成《本草纲目》;曹雪芹,“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呕心沥血才有《红楼梦》问世;王羲之,长年累月熬在书法修炼上,说学书法“志意专精”;爱迪生,单发明蓄电池,就失败了2000多次……


  中国是个有着几千年文化底蕴的古老国度,我们的许多好东西都有着沉甸甸的份量,我们的太极拳去僵求柔、周身放松,我们的文化国粹京剧,也是那种一咏三叹式的。就连我们的知识分子,你看上个时代的那些知识分子,多是勤奋、专注、谦卑、含蓄;甚至连我们的茶文化、酒文化提倡的都是闲适、悠游、品饮。马克思说,在科学的道路上从来就没有捷径可走。可时代不同了,连老马的话看来也不管用了。现如今,各行各业都可以嗅到急功近利和浮躁的气息,有谁守着过去的那种老传统,你就会被扔到时代的垃圾堆里,被口诛笔伐,被甩在地上唾个稀烂最后还被狠狠跺上两脚。


  速成,使得我们的许多东西缺少了庄重、质朴和永恒。浮躁的心灵是打造不出永恒的精品来的,这常常让我们感觉到,这是一个追求速度和效益的时代,而不是造就精品的时代。想起李白、司马迁、梵高等等,心生感慨:那个时代缔造了那样的人,那样的人才创造了那样的精品,所谓天生万物,均皆有道。


  速成时代,使得我们的情感也日益走向速成,速成爱情、速成婚姻也象各种速成班一样普及。目睹因速成而显得更加脆弱的情感,这时候,好向往古人的不疾不徐,有张有弛。


  想起以上种种,常常搞不明白,速成时代究竟是好是坏,也许只有等将来有一天,跨出了这个时代,回眸来路,我们才能明白。


  现代人似乎对生活有一种恐惧:总感觉一闭上眼,哪怕是一瞬间,就会错过很多;总认为有太多的梦想在远方向我们招手;总感觉就要来不及去追赶了。所以,我们拼命地向前奔跑,对现在自己拥有的一切和路边的景色都不屑一顾。我们无暇仔细品味生活,无暇品味爱。


  看看今天的我们,快着,忙着,好多时候,我们忙得忘记了什么是亲情,什么是温馨,等到一路走来,回头去看,我们竟然不明白我们究竟忙了些什么?我们忙究竟是为了什么?就是钱么?


  当这个世界越来越快、越来越慢不下来时,我们却更加地需要一种“慢”的心境:面对别人的风光、荣耀,最好的办法是不疾不缓,自己该怎样活还怎样活。争名夺利,绞尽脑汁,还是算了吧;烟酒无度,通宵达旦,还是戒了吧……即使是功成名就、富可敌国,那也应该慢慢地享受,而不是一掷千金、纵情无度。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里,能有办法从忙碌里抽身而出,有能力享受缓慢的时光,才是难得的品质、难得的享受。


  在一次采访中,我结识了一个颇有成就的女企业家,她对我说,“我曾惊涛骇浪地活过,可现在,我想慢慢地活,慢慢地走,不是说我的企业,我是说我的生活,我的人生态度,我要成就事业,也要享受生活,去充分享受生命。”我当时有些不解,问她为什么,她笑笑:“不知道,我也说不清,也许,是生命的不同阶段有着不同的节奏;也许,是我的性格的本真显露了;也许,是我太累了……”当时的我,对她的话置之一笑。年轻的我,看着静静的她,端庄的仪表,娴静的神态,优雅的举止,无端地生出一种想象:“这女人,真象一只天鹅”。(那时那地的她,就象一只受伤的天鹅,静静地,把那高贵的头颅蜷缩在翅膀下疗伤)。我猜测,那时的她说那样的话,只是因为企业遭受了波折,一时的负气而已。后来,我们慢慢地更加熟悉起来。又有一次,我又去她那里,我问她最近的境况怎么样。她说挺好。我戏谑地调侃她:看来你还是财大气粗,上次的打击不大。她说了一句:“真正坚强的人应该永远都不能被生活打倒,能打倒你的,只是你自己。”那一瞬间,看着这个活得如此优雅的女人,我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对她有了一种莫名的敬佩。不是因为她在人前的风光,也不是因为她优雅的外表,而是因为她对人生的态度。


  这个智慧的女人,也让我真正懂得了,是什么能把人锤炼成真正的智者,让人对人世的沧桑了然于胸:是生活,是阅历,是人世的种种坎坷。


  随着年龄的增添,阅历的增长,对生活、生命有了更多的感悟。感觉,人生就象一次旅行。我们乘车赶往目的地。途中,窗外有连绵的群山,有悠闲的牛羊,有静谧的农家小院,我们虽然也惊讶于自然的淳美和静谧,可是,多数时候,绝大多数人真正在乎的是目的地。我们总是对那神秘的目的地心向往之。由此,那些路边的景色,我们常常习惯于一掠而过。殊不知,终点虽然是旅途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但仅仅只是一部分,它代替不了过程,旅行的快乐其实多在途中。人的一生,有许许多多“途中的景色”,比如爱:父母之爱,子女之爱,情侣之爱,他人之爱;比如责任:对社会的责任,对亲人的责任,对他人的责任,等等。而我们,常常只是把这些当作了生活的附属内容。如果说把那些爱我们的人比做路边的景色,那么,他们构成了我们生命的大部分,而我们却时常忽略了他们。这就象一篇文章的主题,我们常常强调主题是必不可少的,是画龙点睛的部分,可殊不知,主题也是靠情节去突出,去渲染的啊,没有了情节,何来主题?人生的许许多多的东西就是情节,把每一个情节写好了,才有好的主题。许多人在这车如流水马如龙的世界过活,面对人生的风景,从来都是匆匆忙忙地急驰而过,无暇回首流连风景,于是,这丰富华丽的世界便成为一个了无生趣的囚牢。这是一件多么遗憾、惋惜的事啊!


  你看那在海边争食的鸟儿,当海浪打来的时候,小灰雀总能迅速地起飞,它们拍打两三下翅膀就能升入了天空,而海鸥总显得非常笨拙,它们从沙滩飞入天空总要好长时间,然而,真正能飞越大海,横过大洋的总还是它们。


  当然,我们并不是主张人人要做温吞水,我们更不希望时代象老牛套着的破车一样永远慢慢腾腾,大千世界,气象万千,波涛汹涌是美,涓涓细流也是美,在这个追求速度、追求效益的时代,我们应该有一份远离喧嚣、远离浮华的心境,宁心静气去锤打、历练一些内心的东西,让我们的内心多一分厚重的质感,少一些浮华、易变。


  年轻时,自然地贪图快,认为那是效率。一次,看一篇文章,文中讲,许多猛兽都是慢的,比如老虎,比如狮子,平日里都是慢吞吞地,可一旦出击,就勇猛而迅疾。忽如醍醐灌顶般有一种顿悟。


  今天的我常常会向往大海,想象那拍岸的惊涛,那么缓慢,可缓慢中却有着雷霆之势,那么地壮阔,那么地有力,积蓄着无限的力量,包含着无限的韵味。常常地想,人生有如登山,往往,能最终登上峰顶的,都是那些一步一个脚印的人。


  是的,慢绝非是只有坐拥富贵后才有的气定神闲,也非支持懒惰降低效率,它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能力,是对于时间把握得游刃有余,带着贵族风范的几许淡定和从容。


  想说一句:“慢慢地活,生活是用来享受的,来不得半点急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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