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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艳梅散文特辑/逝去的时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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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6.11.15

我们终于要搬到新房了,我的心不免有些激动。

父亲领着姐姐从乡政府所在地回来了。我们开始搬家。母亲养了四十多只鸡,平时靠卖鸡和鸡蛋挣钱。要把这么多鸡全部捉到笼子里搬运,可不是一般的工程。往笼子里捉还挺费事的。不过,在这一过程 中,我和姐姐算是立了大功,因为小孩子跑得快,身 手敏捷。等到午饭时,我们已把鸡一个不落全部送到 新房那里。

搬家在村子里来说算一件大喜事,所以要吃好 的庆贺一下。考虑新房距离太远,会给客人造成不 便,我们回到旧房吃饭,吃完饭拿走锅灶就算彻底搬 完家了。

母亲请了爷爷奶奶后,又急忙走村串户,请帮了 大忙的邻居们。

记得那天吃的是炖鸡肉加烩酸菜,还有爸爸用 自己的工资买的一瓶二锅头酒。那时村子里的家家 户户几乎都很贫穷,吃肉喝酒是少有的事。母亲忙着 把饭端到桌上,然后招呼大家都坐下。母亲手脚依旧 不停地忙碌着。母亲有一个习惯,从来都是在最后吃 饭。母亲常教导我:有客人先尽客人,没客人就顾老 人,老人完了再给小孩儿。倘若到最后没饭了,母亲 就凑合着吃锅巴,吃糙米。

母亲把锅里的肉你一块他一块不一会儿工夫就 夹完了,甚至连鸡脖子、鸡爪子、鸡头都不曾剩下。母 亲又急忙将烩菜端上来,众人又是一阵风似的,吃了 个精光。母亲站在地下灶火旁,弯着腰在锅里铲了些 锅巴(捞米饭时剩下的),凑合吃着。我一看妈妈吃着 锅巴,就来到妈妈身边。

“妈妈,我饱了,吃不进去了,这块肉你吃吧。”我 顺势把碗推给了妈妈,转身就往外跑。妈妈一把拉住 了我,使了一个眼色,把嘴凑到我的耳边,低声说: “悄悄儿,不要那么大声,一共一块肉还让来让去,你 让人家笑话咱家没吃的了?千万不敢给妈妈丢人,赶 紧把碗拿走,坐下吃。”我相信了母亲的话,端起饭碗 吃了起来。那块肉确实很香,因为我们也好久好久没 吃肉了。

酒足饭饱后众人散去,我们一家收拾起锅碗瓢 盆,赶着毛驴车去了新家。刚刚走出公路,便在妈妈 踩出来的那条小路上发现了令人惊悚的一幕。就在 路旁的沙蒿林,埋着我家养的一只公鸡,这只公鸡毛 色洁白如雪,冠子像戴了顶小红帽,平时威武得很, 可今日,它的白毛混着泥土,脏兮兮的,头露在外面, 身子被埋在土里,就像一只没有身子的幽灵,四下张 望。

“这是谁干的缺德事?这才刚刚一顿饭的工夫, 谁这么有闲心跑这么远来害人?附近连个人家都没 有,这人又是从哪儿来的?”母亲叨叨着,赶紧把鸡从 土坑里救出来,顺便和父亲一起查找周围的脚印。这 一查,两人都觉得毛发直竖,周围没有人的脚印,全 部是动物的足迹,再仔细辨认,确定那是狐狸的脚 印。母亲背上开始冷汗涔涔,所有父辈人讲过的牛鬼 蛇神的故事一个接一个跳跃在眼前。

“妈妈,你快来看,这儿还有好多小鸡都死了。” 弟弟惊恐地大声叫妈妈。在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 这只白公鸡身上时,弟弟早往家的方向跑了。

我们急忙赶过去,弟弟说的一点不假,小鸡被活 活咬死了,有的小鸡瞪着眼睛,脖子上流着血;有的 翅膀被撕成几片;有的肠肚都清晰可见……

我们一家人靠紧了,一边数着死了多少只小鸡, 一边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到了院子中央,发现有一只 大花公鸡向北面跑了,这是今天见到的唯一一只自 由的鸡,母亲急忙跟上去,走到家北面约二百米的地 方,发现那里埋着一只母鸡。

一时间,我们全家人都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慌, 包括一向不相信迷信的父亲也不再说话,沉着一张 脸和我们一起寻找剩余的鸡。

等把所有地方都找遍了,我们开始清点数量,连 死的带活的一共加起来,发现还差一只芦花公鸡。母 亲又吩咐我们全员出动,在家周围一里地内仔细搜 寻。这一次弟弟立了功,他在东边沙蒿林里找到了这 只被埋着的鸡,埋法和前几只一样,都是整个身子在 土里,头露在外面。

鸡的数量全部齐了,死的有一半,活着的也有一 半,损失很惨。母亲没有过度悲伤,她心里此时更多 的是恐惧。她想:动物也会思考了?它为什么不吃掉 这些鸡,而是像人一样给这么多鸡挖坑,再埋进去, 还单单露出一颗头,不让鸡闷死?再说一顿饭的工夫 就埋了这么多的鸡,这是多少只狐狸干的事?它为什 么把大鸡埋了,小鸡全部咬死?母亲越想越觉得毛骨 悚然。

“可能是搬家前没请神官看日子惹的祸!”母亲 自言自语。一向不信鬼神的父亲,看到今天这样的情 况,也不免有些害怕和担忧,他没有言语。

“我是专门等你和艳芳星期天才搬家,怕对不上时间,才没找神官。”母亲很沮丧。

“要不咱们先收拾这些东西回家吧,顺便把这些死鸡埋了,我明天找孟来则问问是咋回事?”孟来则住在加德亥村,是我们那儿有名的神官,常常“下马”(迷信术语)给人家看病,谁家有个婚丧嫁娶的也都要去他那择日子,搬家也包括在内。

第二天母亲找了神官。说是犯硬日子,不适合搬 家,否则小妖小鬼们会打搅一辈子,他重新给我们选 了个大吉大利的日子……

1982年的秋天,阳光温馨恬静,白云飘逸悠扬, 就在这收获的季节里,我们一家终于如愿住到了新 房。与其说我们一家倒不如说我和母亲,因为在搬家 时经历了那么一场老人们都很忌讳的事情,奶奶便 不让弟弟和我们住。对于奶奶的这一做法,我们都很 赞成,因为奶奶家院前院后都有小伙伴,和他们在一 起弟弟就不会孤单;再者,奶奶舍不得让弟弟跟着母亲,她也早已习惯了和弟弟在一起,若是弟弟走了, 那就等于把奶奶的心掏空了。这间母亲一把土,一块 泥堆砌起来的房子里,只有我和母亲的身影……

在这偏远的地方居住,迫在眉睫的任务就是解 决饮水的问题。村子里的水井很少,大概有两个,分 别位于村南头和村北头,离原来旧房子不远,若是去 那里拉水,还得走四五里的路程。而新房往南三里地 就有一口井,属于加德亥村,因为这口井深三四十 米,故名曰“深井”。

每逢闲时,我都会陪着母亲,赶着毛驴车,拉上 水箱,去深井拉水。来这拉水的人很多,经常得排队。 深井口上有一个手摇的辊子,支在木头架子上,辊子 上缠着很粗很长的绳子,吊水时要先把绳头上的钩 子紧扣在水桶的提手上,防止它掉入井里,然后摇动 辊子,把水桶放到井下,接触水面后使劲晃动绳子, 让水桶没在水里,待水满时,就把绳子的一端背到肩 膀上,使劲往前拉,那动作像极了伏尔加河上的纤 夫,不同的是来这里拉水的人个个眉开眼笑,谈笑风 生。绳子被拉出四五十米后,水桶上来了,就这样一 桶接一桶倒入水箱。这水箱是用比较厚的铁皮焊接 的,呈圆筒状,平放在毛驴车上,除了上面露一个圆 柱形的注水口全部密封,以防漏水(乡亲们都叫这水 箱为水缲)。要装满一箱大概得二十几桶水,一个人 拉肯定是吃不消的,这些排队等候的乡亲们就会闲谈家常,相互帮忙。

我至今还记得有一次跟母亲拉水的情景。那天 天色已晚,深井旁不见了往日长长的队伍。

“妈妈,现在没有人排队,你先往好停车,我去准 备。”我迅速地从毛驴车上跳下来,提着吊水桶跑到 井旁,学着大人扣好水桶,摇动辊子,待水满时解开 绳扣,拉起水桶就往前跑。哎呀!不好,我刚跑出去, 又被水桶倒拽回来了。

我一惊,大声喊:“妈妈———” 

母亲一个箭步上前拽住绳子,边往前拉边说:“这个娃娃真是个急性子,你不能等等我?才几岁的 娃娃,哪能拉动这么一大桶水了,再不敢一个人拉 了,太危险。”

“唉!”我答应着,跟着母亲拽着绳子使劲往前跑。

“妈妈,你盖房时用的水都是从这儿拉的?” 

“是啊,要不然去哪拉了?” 

“妈妈,你太辛苦了!以后我帮你拉。” 

“啊呀,我这个女子还知道心疼妈妈了,呵呵!”母亲说着扭转身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我顿时感觉心 花怒放,浑身充满了力量。哦!从出生到现在好像谁 都没亲过我,母亲也应该是第一次,对我来说那可是 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

不一会工夫我们的水箱装满了。“走吧,回家!” 母亲说完,牵着毛驴的缰绳走在了前面,我跟在后 面,我们和以往一样,一路行走,一路歌唱。清冷的天 空中回荡着我们甜美的歌声,乡间小路上撒下我们 欢乐的笑声。月光如此皎洁,她把柔和清澈的光辉洒 遍了乡村田野,我们行走的这条羊肠小道,披着银辉 蜿蜒远去,道旁的沙蒿、柠条,还有远处我家的房屋, 草垛,都蒙在一望无际的洁白朦胧的轻纱里,缥缈、 神秘而绮丽。就连这满天的星星也调皮地眨着眼睛, 好像正在与我分享此刻的愉悦。

到家了。母亲先把水桶放在水车旁,再找出软胶 皮管,把一头放到水箱里,另一头握在手里,然后嘴 对着手握着的这一头用力一吸,那水汩汩地全部出 来了,我们就这样把水一桶一桶提回家,再灌到水瓮 里。这些水不都是人喝,母亲除了辛苦种地,还喂养 了两头猪、二十多只鸡(本来是四十多只,被狐狸咬 死了一半)、三十多只羊,还有拉车的毛驴和骡子、看 家的狗、捉老鼠的猫。嘴多了,吃喝也自然多了起来, 所以一车水最多也就能凑合用两三天。

住到新房感觉一切都好,就是上学远了些,因为原来的房子离学校几步远,起得迟一点也无所谓,而 现在的新房,离学校有四五里的路程,早晨必须早早 起床,还得带上中午的干粮,到下午放学时才能回 家。这样母亲也就多了份担心,常怕我走丢,天天叮 嘱我。记得一次上学,马上就到了学校门口,猛然想 起忘了给母亲打招呼。若是回去再打招呼,路程这么 远,恐怕一个来回要迟到了;若是不回去,又怕母亲 找不着我着急。我的心里矛盾着,仿佛看到了母亲着 急寻我的神情,于是掉头飞奔回家。

“妈妈,我上学了!”我气喘吁吁地大声对母亲 说。

“你不是早就走了么,咋又回来了,把书丢下了? 这敢迟到呀吧?”母亲闻声出来,用手拭去我脸上密 密的汗珠,担心地问我。

“没丢下书,我也不怕迟到,因为我刚才走得早, 再说我跑得快,迟不了。我回来是因为刚才忘了给你 说我上学了,怕你担心。现在好了,妈妈再见!”我说 完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哦,赶紧跑!哪 有这么傻的娃娃,走了这么长时间还又倒回来,就为 了给我说一句话。唉,我那憨女子!”

我摆脱了心里的困扰,愉快地一路飞奔,小脚丫带起的沙尘伴我到了学校,很庆幸,我没有迟到。

因为上学,所以我不能时时陪着母亲去干活,而 我的母亲就像一只勤劳的蜜蜂,昼夜不眠,永不停歇 地劳作着。

转眼间已近深秋,母亲忙完庄稼后又急着储备 冬草。她每天半夜起床,把我一天的饭全部做好放到 大锅里,让我自己烧火热着吃。她也打包了一天的伙 食,天不亮就出发打草了,一直到深夜才回家。因为 当时草长得不是很好,而我家那么多牲口都需要吃 草,再说每年打草的人甚多,若走得迟了,好草被别 人割了去,自己就有可能空手而归,所以母亲必须起 早贪黑,转遍周围五六个村庄去打草。

而平时母亲不在时,我每天从黄昏开始就站在 这没有院墙的院子中央,远远地望向那条羊肠小道, 期望能出现母亲的身影,尽管我知道,这样的张望是 徒劳的,因为母亲每次回来都是半夜,是从我根本就 看不到的地方摸着回来的,可我依然这样期望着,说 不定某天母亲提前回了家,那该多高兴啊!我渴望母 亲回家,最多的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孤独,害怕寂 寞,更害怕莫须有的鬼魂(因为搬家时的场面吓着了 我,所以七岁的我坚信这世上肯定有鬼)。

黑暗一点点向我涌来,我张望着远方,周围高低不平的植物被夜色笼罩着,仿佛一个个潜伏着的吃 人猛兽,高的,低的,大的,小的,张牙舞爪,越看越让 人不寒而栗。我不敢再往远处看,看近处吧,只有一 条拴在水箱旁边的狼狗,自从搬到这里,这只我平日 里不太喜欢的狼狗便成了我唯一的伴儿,不过,到了 夜晚它也一样让人毛骨悚然,因为它的眼睛每到晚 上都发着绿光,神秘,阴森,尤其是在我最害怕的时 候,就感觉那绿光一点一点在向我靠近,逼迫得让我 喘不过气来。

深秋的夜晚越来越冷,屋外又好像到处游荡着 鬼魂,我不敢再待下去,索性回家吧。可家里比外面 也好不了多少,因为我曾听一位长者讲过一个鬼故 事,他说:有一天,一个牧羊人夜里回家,点着灯后发 现炕上坐着个披头散发、青面獠牙、身罩白衣的吸血 鬼,发现主人后,猛地扑上去,抱住主人的脖子,疯狂 吸食主人的鲜血,人死后方离去。我感觉那个吸血鬼 就在我家炕上坐着,随时都会扑向我。所以每次推开 家门,我都会骨寒毛竖,硬着头皮划着火柴点着灯, 然后检查家里的每个角落,确定没有什么东西后才 敢锁门,再上炕,上了炕也要时不时检查,生怕它趁 我不注意从背后偷袭我。幸好,家里的煤油灯还有个 玻璃罩,罩上它,满屋子都亮堂堂的,这样我的恐惧 就会少一些……

因为害怕孤独,也为了能多帮帮母亲,所以不论 母亲干什么活儿,我都会跟着。记得那年的初冬异常 寒冷,我和母亲从过去的村里打草回来时,已是月朗 星稀,因我年龄还小,走路误事,所以母亲将我放到 了车上拉着的草堆上面,她牵着毛驴的缰绳伴着月 色往家赶。一路上我们没有言语,母亲以为我在草堆 上睡着了,其实我早在草堆上面冻僵了。到家了,母 亲叫我下车,可我除了哼哼两声,全身都僵了。母亲 爬上草堆,急忙抱起我,心疼地说我是灰女子,冻成 了这个样,怎就不说话!那天,正好爷爷奶奶都在我 家,他们和父亲一起责怪母亲糊脑子,差点把娃娃冻 死也不看一看。

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这是 1982  年农村冬 天的真实写照。就在这个容易让人充满幻想的冬天, 我们一家满怀喜悦地迎来了爷爷的六十岁生日庆 典。那天场面非常隆重,三个姑姑的家人,以及亲戚、 邻居,还有爷爷的好朋友们都来了,奶奶的家里院外 一时间人头攒动,水泄不通。

奶奶的家是坐东迎西的,有两间正房,横着并成一排。凉房有两间,其中一间坐北向南,另一间坐西向东,与正房正对面。这四间屋子从东西北三个方向 围回来,正好形成了一个长方形院子,留着正南方作 为大门,院子里一年四季阳光明媚,风水较好,据说 这样的布局能给家人招来好运。我家的房子自从我 们搬走后,平时被奶奶当库房使用,今天人多,所以 就收拾开来,作为宴会的主厅。当然,奶奶住的那屋 也不歇着,人多时,要两间屋子的锅灶同时开工,熬 茶、炒菜,捞黄米饭、炖肉等。

农村的屋子设计很简单,一进门正对着的就是 灶火,都是用泥抹出来的,锅台前面安放一个小铁锅 供家人做饭用;后面放一特大号铁锅,那锅大得足够 一个大男人洗澡,一般情况是蒸馒头或炖肉时才用, 但用得最多的时候还是给猪煮山药;猪很能吃,两头 猪每天得煮一大锅山药,所以像这样的大锅可是劳 苦功高,在村子里家家必有。

锅台紧挨的就是炕,与大锅锅台连接的地方有 一道宽一米,高约五十厘米的墙,防止人或东西掉到 大锅里。这个炕的底下和灶火是通的,夏天热时用泥 堵上,煮饭时烟就会跟着另一条道直通到屋顶的烟 囱;冬天冷时再把泥捅开,做饭的烟雾就有多一半钻 到了炕底下,这样就变成了暖气炕,老人小孩儿们在 冬天尤其留恋那个热乎乎的滚锅头(方言:意思是热 炕头)。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家里的桌凳自然是不够的, 爷爷就从学校里借来了些桌凳,摆在了地下,这样所 有来参加祝寿的人就都有了自己坐的地方。他们有 的聚集在炕头,抽着旱烟,聊着过往;有的围坐在炕 底,切磋棋艺;有的玩着扑克,情绪激昂;周围还有伸 着长脖子观战的,指点着,吼叫着。炕上炕下,家里院 外,男声女声,吼声笑声此起彼伏,悦耳动听,交织成 欢快而祥和的乐章

因为爷爷过寿把全村人都请来了,长辈们计划 上午准备,中午吃饭,下午请乡政府放电影的人给全 村人放电影。听说放电影的要来了,孩子们都兴高采 烈,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往东沙梁跑。因为通往乡政 府所在地的路就在东边,孩子们站在高高的沙丘上, 伸长了脖子向远处张望,一拨儿跑了,另一拨儿又来 了;孩子们追逐着,嬉戏着,打闹着,欢笑着;整个沙 丘尘土飞扬,把偶尔散步的公鸡也吓得东躲西藏, “咕咕咕”直叫唤。孩子们的身上,头发上,鞋子上到 处都是沙子。因为这里的小孩子只听过却没见过电 影,那种焦灼的心情甚于现在孩子观看明星演唱会。 中午时分,只见从东边公路的尽头处出现一个黑点,紧接着黑点越来越大。近点再近点,哦!看清楚了,是 一个赶着骡子车的人,车上还拉着很多东西,大概是 放电影的工具吧。不知谁喊了一声:“哦!放电影的来 喽!放电影的来喽!”其他孩子闻声停止追逐打闹,从 沙头处一拥而上,不约而同地踮起脚尖向东方眺望, “哦!放电影的来喽!放电影的真的来喽!”孩子们齐 声欢呼,呼声震耳欲聋,大人们都笑了:“看把这些娃 娃高兴成甚!”说着话,大人们也往东沙梁跑,其实他 们和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他们中间的很多人也没 有见过电影。

爷爷过寿,主要食物是猪肉,村里人都很穷,每 年喂一两头猪,能卖的肉就尽量卖了攒钱。如果养活 不起两头猪,那就养一头,每年到过年时杀了,把猪 肉炼好放点盐腌到搪瓷瓮里,用于满足一年的做饭 所需。爷爷很勤劳,家里喂养了两头猪,今天过寿,决 定杀掉一头猪给乡亲们解馋。

听说要杀猪了,我们小孩子都跟着跑出去看热 闹。只见二姑父、小姑父和村里的几位大力士,跳到 猪圈,形成包围圈逮住了猪,一起抬到猪圈外面;陈 换升提着杀猪刀,大姑父拿着大脸盆等着接猪血。父 亲和几位邻居在院子南边空地上搭起了木头三角 架,供吊猪用。母亲在杀猪场地临时挖的土灶上坐了 一口大铁锅,加了满满一锅水,正一把接一把地烧着 柴火,因为一会儿烧好的这一大锅水要用来褪猪毛。

要杀猪了,只见四位壮士一人紧握着一只猪蹄, 第五人摁着猪头,猪四脚朝天胡乱蹬着,撕心裂肺地 嚎叫着,大概已经意识到自己要被杀了,那凄惨的声 音十里地外也许还能听得着。孩子们听到猪的惨叫 吓得都跑了,我也准备跑,但看见正在烧火的母亲抽 空在家里给客人们倒茶,于是我接替了母亲烧火的 工作,这样我就亲眼目睹了杀猪这个血腥的场面。杀 猪者掂了掂大约一尺多长的杀猪刀,说:“你们看着, 杀鸡抹脖子,杀猪捅心脏;我一刀下去,保证它再不 会动弹,你们抓好,我要动手了!”说完:“呸!呸!”给 两手心分别吐了口唾沫,农村人干活用力前好像都 有这个动作,可能是为了防滑吧,只见他挥舞大刀, 直捅猪的心脏,猪哼一声真的就不动弹了。大姑父急 忙拿着大脸盆接猪血,整整接了一脸盆。众人对杀猪 者又是一阵赞美,因为刀法好就能接一脸盆血,若刀 法不好可能连半脸盆血都接不到,血都会流到猪的 腹腔里,那样也会影响猪肉的味道。

杀完了猪,众人将猪抬到刚烧开了水的大锅上,因为猪身比锅大,正好横搭在了锅上,大姑父和小姑 父各拿一黄铜舀水瓢舀起滚烫的水一瓢一瓢往猪身 上浇,给猪褪毛。待毛褪干净后,众人又将猪抬到刚 被父亲他们用木头搭的架子底下,给猪的两只后脚 各拴了一条粗牛皮绳,再将绳子头分别扔到木架两 头的顶上,顺着木架上挖开的槽子把绳子头拉下来, 只听得木架两边的五六个人齐声喊着:“一,二!一, 二!”他们拽着绳子头一起用力往下拉,将猪身慢慢 升起,倒悬吊于木架子中间。

接下来是吹气,大姑父从猪的前脚处割开一个 口,然后嘴对着那个口子往猪身里吹气,吹几口吹不 动了,就赶紧把口子捏住;二姑父赶忙拿着擀面杖使 劲捶打猪身,让气在猪的身体里运转开来;如此反复 大约二十分钟,整个猪的身子就肥肥胖胖,活脱脱一 个猪八戒大气球。接下来用线扎紧吹气口开始刮皮, 主要是刮掉那些未褪干净的猪毛及猪皮本身的污 垢,刮完一层用水冲洗后再刮一层,刮上五六遍一直 要刮到刮不下脏东西为止。冲洗干净后开始开膛破 肚,把猪从脖子往下,中间划开,取出内脏,最后割下 猪头,拆卸分块。

主食自然是炖猪骨头加烩酸菜,其他下酒菜多 数是自家原来就有的,如瓜子、咸菜、炒米、沙葱、沙 芥、苦菜等,还有部分是大姑和父亲在乡政府所在地 买的,因为当时大姑家已经在木肯淖乡政府所在地 开了食堂及旅馆,所以在回来时他俩已经备好了家 里还没有的东西。

宴会正式开始了,没有爆竹声声,大家都好像集 体过年,享受着满桌的佳肴盛馔,也享受着那份快乐 的气氛。

孩子们在家里肯定是没有座位的,都跑出去玩 了,我却坐到了热乎乎的炕头,看着大人们推杯换 盏,划拳行令。忽见母亲递过来一只碗:“嗯,艳梅,给 你。”我接过碗一看,里面盛着一块长约五厘米,宽约 三厘米的肥猪肉片。我捧着碗,三下五除二吃了个精 光。

我一连吃了三块。母亲又夹给我一块。

我咬了一口,油油的,软软的,绵绵的,越咬越感觉像是在咬一只死虫子。“啊———”我一口吐了出来, 从此以后,只要一看见肥肉和油我就觉得非常恶心, 一直到现在。母亲一看我那熊样,说:“嗯,给你颗酸 果子。马上要放电影了,再晚会儿就没你的座位了。”

“啊?要放电影了?”我飞身跳下炕,穿上鞋,提起小凳子飞跑出去,院子里已经黑压压坐满了人。天实在是冷得很,大家穿着厚厚的羊皮袄,活像一个个臃 肿的披着羊皮的大熊猫。这样的穿着很占地方,拥挤 得我都有些插不进去脚。好不容易在两个“大熊猫” 中间找到了空隙,赶紧放下凳子正襟危坐,开始观 看。

因为是白天,光亮得很,所以就在白色的大屏幕 四周搭了一块绿色帆布帐篷,用来遮光。开演了,伴 着音乐幕布上出现《庐山恋》三个字,众人惊呼,因为 多数人没见过电影,这是从哪出来的!众人的眼睛又 都望向那个放映机,那机器复杂得很,也神奇得很, 它把光射向白色大银幕,那银幕上就出现了我们不 曾见过的仙境,片中的女主角也仿佛仙女下凡……

唉,那天只顾看放映机的神奇了,具体演了些什 么内容一点都不记得,甚至连放电影的人长什么样 都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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