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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石峁(张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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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3.02


一、行走的神灵

 

一九九八年,我从神木大保当镇调任至高家堡,开始了与这片神奇土地的不解之缘。记忆里,一直有一个关于“石峁女王”的传说流传在乡里,老百姓所津津乐道的是,在石峁山上,随处可见的玉,曾有斗米易玉的事发生,平日耕种劳作,都会有所收获。山上蔓延的石墙、“皇城台”地名等等这些不解之谜,多年来,“石峁女王”的传说,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我想象着,这是怎样惊艳的一个女人,她集高贵、美丽、智慧于一身,端坐在万邦丛林之上,手持权杖,呼风唤雨,上达神意,下达民生,带领着石峁族群肇启了中华文明的曙光。

在贫瘠的陕北,群山浩荡、千沟万壑的地理环境中,人们信天而居,顺道而行,把一座座山、一棵棵树、一条条河都赋予了多姿多彩的神秘属性,生灵神意,老传少说,祖祖辈辈,生生不息,仿佛他们本身就是行走在这片土地上的神灵,已经与天地相融,草木相生。

之后的三年中,我几乎走遍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一个个赋予诗意的地名,草湾沟、芦沟、团团沟、喇嘛河、古今滩、七里庙、斜马沟、太和湾等等,这些极富诗性的地名或村名,是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无羁的心灵、奇异想象、朴素愿望的集中体现。散落在村庄的长城墩台、无名遗迹、古木断垣,都被赋予了一段关于神、关于爱、关于世态百相的写意。

 

二、无尽的猜想

 

    二零一七年,我再次踏上了这片土地。当时,石峁遗址已经发掘了五个年头,其考古成果已被世人普遍熟知。所有的猜想在考古工作的推进中,渐渐有了铿锵的回响。在这里工作,让我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这座古老的石城。每次,无论是站在外城东门的制高点上,还是穿梭在遗址内起伏的山路之中,亦或驻足于气势磅礴的皇城台前,我的心都会被那久远而浩繁涌动的历史画卷所占据。在这里,时间被一堆堆砾石代替,被一片片残存的碎瓦佐证。面对那些重见天日的文物和残骨,我仿佛重新折返回那段苍茫的年月,听到风声四起,看到烟火弥漫,那森严的巨大城郭,雄伟地矗立在郁郁葱葱的大地之上,河流翻滚、兽吼回荡。多少勇士折戟沉沙,多少风雨历久弥新。多少次,我被这汹涌彭拜的历史想象淹没,在惊异于古人超凡绝伦的生存技艺之时,也感叹时间这幅巨大的帷幔,将这座曾经辉煌的石城一点点收纳在它亘古的法则之中。

在一首诗中,我写到:“看那风涛沙浪,将故事撕碎/我们重新搅动烟飞灰灭的历史/明月皎洁如初,静默无言/一切询问在天空下重新聚拢”。从外城东门发掘开始,这座神秘的石城,终于拂去诸多疑问,一幅四千三百年前先古部族壮丽的生活画卷一点点铺展开来,我骄傲的期待着、探寻着,每次新的成果出来,内心那些经由传说、历史、现实交织成的疑团,就会被烫平一点,舒展一些。石峁,已经成了我身体中无法割舍,无法抛却的一部分,在我的精神世界里盘踞已久,几年下来,我的诸多猜想被推翻、被确证、被重建,同时,我也在这释疑的过程中,幻化成一个石峁人,一个四千多年前熟悉这里生产、生活的人。我了解他们,如果这里突然出现一个石峁先民,或者我穿越到那个年代,我会和他们毫无疏离感的坐下来,谈谈今天的收获、明天的行程、两条河流的水文。这些我一脉相承的祖辈,这些艰苦卓绝的兄弟,多少次在梦里,我依稀听见这里人影窜动,散落的茅草屋顶隔梁相望,炊烟四起,忙碌的宫殿前喊声震天,那些强壮的筋骨和桩木,往来不绝、熙熙攘攘。

2018年5月28日,这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国务院专门召开新闻发布会,将浙江良渚遗址、陕西石峁遗址、山西陶寺遗址、河南二里头确定为五千年中华文明的重要实证向世界宣告。2019年5月,经国家文物局批准,将石峁遗址列入了申报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从默默无闻的黄土村落,到惊醒世人的史前遗址,时间穿越了四千三百多年。

 

三、散落的语言

 

石峁遗址沉睡荒野四千多年,今日终于在科考发掘的镐铲声中“石破天惊”,一座体量巨大、结构复杂、功能完备的史前“石城”屹立于世人面前,绵延的城墙和散落的石头,在波澜壮阔的高原上讲述着遥远的历史,见证着石峁古城曾经的繁荣与辉煌。

多少次,在古城内,我目及四处,曾经高大巍峨的城墙被黄土覆盖,草木葳蕤,隐约隆起的地表,构成了石峁城墙的基本轮廓,随处可见的石墙断面,被农民捡拾码放的石堆,在遗址区内的石峁村、雷家墕的房前屋后,那一块块略规整、泛乳白色的石头,就像散落在高原上难以拼凑的语言,这一块块曾抵御外侵、遮风避雨、构筑成石峁先民精神屏障的石块,经时间洗礼后一点点剥离,一点点走远,被自然接纳。裸露在阳光下的石块,已经长满石花,带着温度,这些石块好像从石峁先民的消逝时起,便结束了自己的命运,任风吹日晒,留给我们无尽的遐想和惊叹。在沟涧、在田间地头、在被雨水新冲刷开的断面山,这些石头被翻开、被掩埋,任时光辗转,仿佛带着从未褪去的温度,那些整齐的菱角,适中的厚度,相差无几的形状,它们永远以同一副面孔、操同一种腔调、讲述着同一个故事。 这些带有远古信息、历史背景、自然造化的石头,它们共同构成了人类进程史上辉煌的诗篇。

 

四、与时空对话

 

陕北稀松的天空现在扩散开来,石峁沉静了下来很难翻开历史的云层,我时常惊叹于这一场辉煌壮丽的记忆会在某一天复活,进驻到我们生活里这曾经延续了五百年的人类族群,那么多创造,那么多故事,那么多生离死死别,是什么将这一切悄然抹平,是一次战争一次瘟疫?还是一次无奈的迁徙?我幻想着,最后一群石峁人拎着简单的工具,回头望着壮观的石峁城池,声嘶力竭的惜和惋叹,在风尘和时间里呜咽。如今我站在这幽幽的时空无法填补我内心的空虚和询问,石器、骨器、玉器让我拉进了这种距离那精细的磨痕,夯筑的石墙,石峁人对天地的感知和敬畏,生存的强烈渴望。一切都离开了,他们各自孤独走向了未知,走向了遥远的未来。如今他们所有光彩的或是荣耀,全部脱落,们是奔跑在命运荒原上的影子。时光在这里交错,历史和现在被静止,注定被遗忘,注定被时间印证。

我试着从星空,月亮,从无尽浩淼的夜空中询问那些更为确切的信息。我们在这遗落的城郭中翻找到得何其少啊,这同样被石峁先民仰望的星空,我该将目光举向哪里来与祖先的心灵谋合。石峁遗址经时间筛选并保留下来,和埃及金字塔、马丘比丘和雅典的神殿,一同作为先祖人类最集中体现智慧的象征显现在未来的我们面前。

距离神木市五十多公里的府谷县高寒岭黄河流域民俗艺术博物院,从手工技能到衣食住行,从五谷杂粮到婚丧嫁娶,一件件沾满泥土气息的器物,一张张浸透岁月印痕的图片,一段段充满喜怒哀愁的生活记忆,在脑海里,像一帧帧珍贵的历史镜像闪过。黄河流域,就在脚下这片泥土上,我们的先祖在这里诞生创造,也在这里被埋葬、被遗忘。但这里的物什不断地向我们诉说着这高天厚土的亘古传奇。站在沟壑连绵的高原中,与石峁遗址直线距离五十五公里的寨山遗址上,一种熟悉感、亲切感扑面而来,两座城池同处峁梁之上,城垣相似,荒草遍野,连地上的碎瓦都雷同。从石峁城一路奔向寨山城址,两座中国北方远古辉煌的明珠,曾经在奔涌的黄河岸边,遥相呼应,灿若星辰。我一路沿着断壁残垣探访、对比、询问,这些创造文明的人去了哪里?在六月炽热的、空旷的高原腹地,一切询问都在天空下聚拢,在遍野荒草间若隐若现。

 

五、外东门远眺

 

被称为“华夏第一门”的外东门遗址,以其体量巨大、结构复杂、筑造技术先进而颠覆了学术界对中国古代城建史的认知。在外东门遗址出土了玉器、壁画、石雕人像、陶器、石质生产工具等龙山晚期至夏时期的重要遗物。

不知多少次,我登上作为制高点的北墩台,临风而立,东升的曙光将万丈光芒铺满整个城池,此刻的石峁古城,氤氲弥漫,偶有一缕青烟飘来,远处的鸡鸣声瞬间将这里唤醒了。我被一种久远的、神奇的、强大的力量所主宰,我仿佛成了一位守城的士兵,手握长矛,面东耸立,身上的粗布麻衣迎风飘扬,站在这样一座威严的城门上,无形中就会感觉充满力量,无畏无惧,随时准备击退来自任何部族的侵犯。

是的,环顾四周,唯有这里可以将方圆百里的景象一览无余。在秋高气爽之际,据此两百多公里的芦芽山都可以望见。向西,秃尾河顺南而下,波光潋滟,长城遗迹一路蜿蜒而至,相互交错,好不壮观。山下距今约六百年的高家堡古城,环山庙宇遗迹,星罗棋布,这里,时间、空间形成了一个集合点,我作为一个时间长河里的过客,站在这里,将这来自四周的信息揉合、梳理、汇集,这是两座古城在时间上的筹对,在空间上的拥抱。是人类漫长的发展阶梯上,两级紧密而结实的台阶。

 

六、巍巍皇城台

 

“皇城台”是石峁城址的核心区域,其形状是由底部向台顶四面包砌层阶状护坡石墙台地,上大下小,呈“金字塔”结构,护墙保存较好处多达十余层阶。台顶推测为大型宫殿建筑区域,发现了大型墓葬及石雕人像等重要遗迹及遗物。内、外城呈半包围状将“皇城台”包裹在内,内外城城墙依山势而建。

“皇城台”,顾名思义,是首领或皇帝的居所。在贫瘠的陕北地区,在祖祖辈辈记忆中落后、封闭的这些峁梁沟壑之中,以“皇城” 命名的地方绝无仅有,这里怎么会是皇帝居住的地方?我们只看到头裹羊肚手巾,手扶原始犁铧,腰襟粗布长带的老农,耕作于高天厚土之中,世世代代靠天吃饭,在外界的印象之中,这是一块未开化的区域。据说光绪皇帝的老师王端芬来这儿考察,上过一道奏折,称“圣人布道,此处偏遗漏”。但“皇城台”这样一个高大上的名字被流传至今,这本应该属于北京、南京、西安的盛名,几千年来专为这台基面积约二十五万平方米、台顶面积约八万余平米的独立山峁占据。这也许是辉煌的石峁王国,延续到今天唯一的亮光,顺着这道光,我们又一点一滴揭示了四千三百年前的辉煌。这里也曾经是璨若星河的中华文明长河中闪亮的一颗巨星。

当表面的覆土被一层层揭开,勾勒出登顶皇城台的基本路线,登台者需先经过广场,再过外瓮城与南北墩台之间的侧门进入门道,沿平整石板铺砌的斜坡道路,至内瓮城处,向北折入主门道,绕主门道过主门道上门向西登临皇城台台顶。考古表明,这就是石峁统治者的居所,依山而建,固若金汤。各类墙基、建筑材料、石雕、壁画层出不穷,数量之多、规格之高,令无数参观者叹为观止。我们敬仰的是这样一群远去的中华智者,借助自然之势,精于发明创造,构建起了自己的社会制度。这些高度文明的社会制度,涉及军事、宗教、天文、艺术等领域,为我们留下史诗般的文明赞歌。

 

七、向天空昭告

 

资料显示,亚非古文明的发展脉络,基本上是一致的。古文明发生的地理范围约在北纬24°与32°间。放眼文明嬗变史,光辉灿烂的巴比伦,博大精深的古中国、色彩斑斓的古印度、玄妙神秘的古埃及、奇特诡秘的玛雅等等,他们犹如浩瀚夜空中的繁星,照亮了人类历史的天空。而更为惊异的是,这些文明的肇端,无论从建筑,还是艺术创造,无不以惊人的相似度,令今人瞠目。他们仿佛经由某个创造之神统一授意后,均匀分布在世界各地,带着神圣的使命,依据地理地形差异,开始了各自发展的征程。

在石峁皇城台发掘出众多神面石雕,有的镶嵌在墙体中,有的散落在废墟内。在良渚遗址博物馆内,玉器上的神面与石峁的石雕尽然如此相似,其造型、神韵、功用别无二致。我搭乘飞机、高铁,一路风尘仆仆来到远在两千多公里以外的上古水乡泽国,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那个观天占卜的时刻,在亘古的星空中注视良久之后,得到了同样的启示。

在通往皇城台顶的坡道中,几块刻有神秘图案的石板,铺在道路上,令诸多专家学者百思不得其解,后有学者推测,这可能是石峁先民在修建王城时,向天占卜的大吉卦象,作为通灵媒介安放在这里,以表敬天畏地之意。我比较认可这种说法,在夜里,石峁的星空,是我见过最清澈,最明亮的星空,每颗星子仿佛会说话一样,异常鲜活,我相信,四千多年前,石峁先民所仰望的同样是这一穹星海,他们向天发问,向星辰探寻,朴素而纯净的心灵得到了来自天宇的垂青。

另外,大量卜骨、祭坛的发现,和世界上众多遗迹的祭祀仪式形成了一个神秘而复杂的信仰格局。人类先祖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聚焦到浩瀚的星空之中,感天念地。我不愿把这种形式定义为是无知的体现,准确一点说,应该是对无知的敬畏和瞻仰,使得人类先祖克服了来自自然的恐惧,物以神聚,虔诚的信仰本身即是天道。

 

八、秃尾河文明

   

     在距离石峁十公里处的乔岔滩五峰山,视野高阔,山下住着几百户人家。在五峰塔门上镌刻有一副楹联,内容为“襟山带水十里晴滩一塔雄峙风光宜人形胜地,崇德修文百代乐业千门孝忠耕读传世圣贤乡” 。这副楹联将自然、人文、美好生活愿景充分融合,读来荡气回肠,依稀可感受来自亘古不变的信仰和图腾。

秃尾河,汉称圜水。据《易·说卦》记载,乾为天,为圜。另有天体、大道的注释。这条河流域面积三千多平方公里。源于神木公泊海子,流经一百四十公里后,在佳县武家峁附近注入黄河。小时候听闻大人传说,秃尾河是一条没有尾巴,没有尽头的河,起源于天外,消逝于大地尽头,这个说法,让一条河平添了几分神圣的色彩。早在六千多年,秃尾河沿岸即有先民刀耕火种,繁衍生息。据文物调查显示,在秃尾河两岸,大大小小分布着约三百多个遗址,遗址如此密集分布的区域,实属不多。

同样,在五峰山旁边就有一个规模较大的堡坬古城,从出土文物分析,从龙山文化至汉代,就没有断隔。尤其是汉代,陶器、玉器、金器、铜器、虎符、宝剑、钱币、画像石、砖、瓦等,不但品类数量多,而且制作十分精美,被称为国宝者亦不少见。秃尾河流经区域在上古时期雨水充沛、气候宜人,优越的自然条件,为先民提供了丰富的物质来源。在这些山梁沟渠都能见到石器、陶器和火炕遗存,残砖碎瓦俯首皆是,夯筑土墙举目横呈。

以石峁为中心的秃尾河区域,已经形成了体制完善,生产先进的社会族群。遥想当年,在水量充沛的秃尾河两岸,森林茂密、鸟兽集聚、气候祥和,石峁先民据河为塞,依山筑城,随着自然环境和地理风貌的演变,辉煌落幕,只留下一代代艰苦卓绝的陕北人在这里世代相袭,将最有力量,最天真朴素的部分流传下来,成为华夏文明经久不息的源动力。

这三百多个遗址群,构成了流淌不息的“秃尾河文明”,这条芦花鼓荡、歌唱了我的童年、构筑了我的胸怀的大河,不论是先民祖辈还是当下民众,都在这山暖水长的臂弯里得到了恩泽,在这潺潺呜咽的悠悠长情里繁衍生息。秃尾河,这条带有传奇色彩的河流,曾为中华文明的肇起,奠定了坚实基础。

 

九、大地的回响

 

一次,我到一个叫白家山的村庄下乡,一堵护坡石墙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在一道由碎石块垒砌的石墙内规整的穿插着粗细不等的木桩,我惊异于石峁建筑理念,尽然一直沿用至今,所用原料也几乎一样,其外形和皇城台墙体几无二样,墙体呈斜坡状,这是一户依然居住的人家的大门硷畔,墙台上的老榆树下,一头反刍的老牛正在闭幕养神,正在消解一天的困乏。

我久久的站立在那里,不肯离去。这不仅仅是石峁城建理念的延续,在这堵看起来近百年的石墙中,天、地、人、草木所相互依托,相生相应的生活方式,几千年来一直流淌在生活于这片大地上的人的血液中,仿佛不需要言传身教,不需要照本临摹,在沟里或河滩捡些石头,备点木橼,就够了,就可以砌出一道可以祖祖辈辈休憩、眺望、行走的通道。

我不得不把这两者联系起来,但我找不到任何可以联系的介质,石峁先民早已消逝了那么多年,没有文字镌刻,没有歌谣传唱,我想,自然地理本身构建了这样一种必然的亲缘关系。

在石峁周边的村落中,我总能偶遇一些如石峁出土的石雕人面像的面孔,衣衫褴褛,手脚粗大,鼻梁高挺,眉目间含有一种野性的、警惕性的特质,如果不是已经退色的“耐克”对勾标志提醒我,这是现代的一个村民。我会直接认定,他就是某个活过来或穿越而来的石峁先民。从可忆起的祖辈开始,他们的命运几乎没有改变,住着石面窑洞,被石墙围护,石板铺就的院落,石板拼砌的仓库,石槽、石磨、石碾、石杵等等,石质工具已成为这里千百年的生存印迹,陕北大地到处散落着石峁的种子,世代绵延,生生不息。

我常想,也许我们平日里传唱的某一首信天游、酒曲、或者是民俗音乐,会不会就是石峁先民留下来的呢?曾经,他们伴着悠扬的骨笛声,和着口弦琴的清丽之音,载歌载舞,在一个又一个故乡一路狂奔着。如今,爱唱爱跳的陕北人,依旧秉持着这种乐观的遗风,向天表达敬祝,向大地坦露热情。

 

十、把未来提前展现给我们

 

沿着石峁外城城墙走一圈,一座完备的城防结构才会了然于心,大多数墙体已被黄土和青草覆盖,我在这座矮下来的城堡之上,永远是个生客,一切都太遥远了。春秋杀伐、秦汉交替、唐宋纷呈,在这块被时间和自然之手抚平的土地上,我的猜想和叩问都显得异常无助,只能作为人类的一员,带着对过往人类的同悯,对这块土地的敬祝,对短暂生命的慨叹,找寻一种确切的源头。尽管史册总在书写战争与杀伐,权欲的统治,而这由符号、石块、头骨、玉器书写的上古遗著,却在告诉我们请认真凝视我们血脉里曾经留下的疼痛与甜蜜。

多少年了,自石峁先民开始,多少人在这约十平方公里的峁梁之上筑城、狩猎、耕种,也在这北方的晴空下歌唱、哀恸、埋葬。曾经的辉煌和灿烂,如今烟消云散了,曾经的杀伐与战鼓,早已经湮灭,这里成了首领、帝王、草民、乞丐共同的葬生之地,成了命运最终的归宿。

中国史前最大的城址,它的发现证明了在四千年前中国北方地区已有早期国家的都城,被誉为“二十一世纪世界重大考古发现”。关於石峁遗址的“模糊”记忆,最早可追溯至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一九二七八年《大公报》的一篇报道,是国人对石峁遗址最早的一段记忆,更有北京大学考古学会和韩寿萱作为见证者,这段历史记忆应当视为石峁遗址考古调查工作的滥觞和发轫。从曾经繁盛一时的上古都邑,到如今名不见经传的黄土村落,时间将中间的一切恩恩怨怨全部揉碎,一切归于平静,一切又始于喧闹,这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容器,将过去、现在、未来同时凝聚,为世人揣测命运提供了一扇清晰的窗口,可以神游古今,一眼千年。

在一次清晨的漫步中,随着稠密的鸟鸣,从略带一丝凉意的山上举目四望,庄家、道路、房舍,都沉浸在盛夏的萌动之中,你呼我应,将整个古镇氤氲的生活画卷一点一滴铺展开来。此刻,晨曦的光瀑在山脊处集聚,意欲喷薄。我从山脚拾阶而上,踏步的清音,挂满露珠的草木,不远处戴青的屋瓦,被雾气笼罩的禾田,西山上被晨曦浸染沙梁,这一切看起来格外清爽。山下的小镇在白日里的褶皱被夜烫平,一切崭新如初,在这里,平静的时日,所有的都可以清晰的预期,时节、劳作、收获,在这嘉禾掩映的川原上被时光定格。

 

选自2019年11月1日《榆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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