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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树祥的瓮/窟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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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02.10

1970年夏季,陕北高原烈日当空,让这本来就光秃的黄土地貌显得更加光秃,像老者的秃顶脑袋,找不到一根像样的头发。满眼都是黄土,仅有的绿色还是来自窟野河两岸。

有水的地方就有生命。这条由西北东南走向的河流穿过神木县,在贺川天台山注入黄河。窟野河对于神木人民就像黄河对于中华民族一样,都是母亲河。这条河提供了神木全县人民的饮用水和两岸的庄稼灌溉用水。

在窟野河流经二十里墩往解家堡沟右拐的岔路口,一棵大树底下坐着一位少年,大概十五六岁,高鼻梁,皮肤黝黑,双目明亮,旁边放着一只瓮。少年满头大汗,不停地用草帽扇着,可是越扇越热。

他叫王树祥,神木南乡圪坨人,步行100里山路来神木买瓮。去年冬天天气出奇得冷,将仅有的一只腌菜瓮给冻裂了,今年冬天的酸白菜还没有安顿的地方,索性他父亲就让他一个人步行到神木县城买一只瓮背回去。

那个年代,神木县南部农村的百姓,在乡上供销社买不到的东西就要到县城去购买,比如说王树祥的这只瓮在乡上供销社买不到,只能步行80里山路到县城买。包括那时候农村用的炭,也是用生产队的毛驴驮回去的。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太阳没有给这片焦灼的黄土地一丝喘息,赤裸裸地炙烤着这里的一切。幸亏这里有一棵大树,虽然树叶已经失去了光泽,但是依然能提供一点阴凉。人人都说太阳最红,可是红色的太阳也能让人焦躁不安,欲哭无泪。

王树祥准备太阳快落山,凉爽下来再背着瓮回家,索性他就在大树底下躺下了。树底很干净,因为一般大树底下长不出茂盛的草,再者这棵大树底下经常有人乘凉。

就这么躺着躺着,王树祥倒有了些许睡意,慢慢地就睡着了。他在树底下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王树祥娶了老婆生了儿子,而且谷米窝窝、黄米捞饭管饱吃,逢年过节还能吃肉且还是自己家喂的猪,吃不完的肉还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卖肉得来的钱还能给老婆孩子买新衣服穿。人常说,美梦最难实现,当王树祥醒来的时候,口水流在地上打湿的形状像小孩子圪蹴着尿了一道似的。王树祥抹了一把嘴,利索地从绿色挎包里拿出一包东西,准确地说是用笼布包着的东西。打开笼布,拿出一个玉米糠窝窝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腮帮子处瞬间像鼓起了一座小山,他又从绿色挎包里拿出水壶,用水将腮帮子处的小山生硬灌进了胃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远处光秃秃的黄土山,陷入短暂的宁静。这时他才发现,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是该出发回家了。他将笼布里剩下的半个玉米糠窝窝和水壶装进挎包,背起瓮大步朝解家堡沟里走去。王树祥边走边想,自己梦什么不好,偏偏梦一些全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还不如那讨吃的给主家说喜,胡咧咧一顿还有碗饭吃。就这么走着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条河,爬上了营盘梁。

王树祥用麻绳将瓮重新捆扎了一遍后,坐在地畔上休息。看着眼前的景色,他不由自主地想着刚才梦里的情景。

黄土地在夕阳下带了点红,不再是纯粹的土黄色了。此刻的太阳已经不再燥热,这也让黄土地上的草悄悄地抬起了头,草叶像着了透明的油漆一般,十分好看。王树祥感觉头顶的天就像一只倒扣的瓮,只是这只瓮多了一个缺口,能落得进太阳的一个缺口,或许还能走进去一个人甚至是一群人。王树祥没读过书,不知道用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来形容景色,只能将这用眼睛看到的最真实的景物记在心里。这是他这辈子少有的财富。就这样,他看着周围的一切,已然忘记了身边的瓮和南边的家。突然,他看到远处有白色的点在蠕动,仔细看去,原来是附近村子生产队的羊群,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又坐了很久。王树祥这才背起瓮,跟着一条牛车路,慢慢地消失在天地一色的暮色中去。

当晨昏线划过这个背着瓮的少年的脸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这中间他一次都没休息,就像一头不吃草却能跑的老牛。这时,王树祥已经到了胡窖则墕村的地界上了。

今天是胡窖则墕村委会开会的日子,听说乡上的革委会领导要来村里考察,要提前安排领导的吃喝住还有规划好所走的路线。处在村子中间的村小学一共3孔窑洞,破旧的院墙上长了许多杂草,连脑畔上的檐石都掉了好几块。这时候村小学的院子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村里当官的都来开会,不当官的都来凑热闹。村民集体劳动罢,各自在家吃了饭,基本是半肚子饱都跑来看热闹。人常说看热闹不嫌事大,村名们想知道什么领导要来,把具体的行程路线安排在了谁家。会还没开,整个院子里炸了锅一样,有高声喊叫的,低头碎语的。院子南墙根的男人们圪蹴在地上抽着旱烟,不时地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眼睛时不时地盯着窑洞门口站着的一群婆姨女子。突然不知道谁把谁的腰给摸了一把,然后院子里一群女人开始你追我赶,活脱像早晨刚放出来的羊群,疯了似得满院子跑。

王树祥在村东头的地界上就能听到村小学院子里的嘈杂。他将瓮放在路边的土圪楞上,一屁股坐下来准备休息一会儿,喝口水再出发,说实话,这一路他还真没尿过,喝的水全化成汗了。他从挎包里拿出水壶,使劲一摇,没有一点水声,一壶水早被他在路上喝光了。他将水壶塞进挎包,想着活人总不能被渴死吧,站起身向村子东头的第一家人家走去。

在快到村东头一户人家的脑畔的时候,王树祥经过了一片西瓜地。口渴难耐的王树祥想了想,摘一颗西瓜吃吧,跟前的这家人应该去开会了,家里没人喝不到水,摘一颗西瓜又能解渴还不被人发现,两全其美的事。于是王树祥蹲在西瓜地里,挑挑拣拣,这敲敲那看看,很快挑了一颗大西瓜,打开一看西瓜瓤还是白色的,没熟。王树祥不甘心,不信这一地的西瓜还没有一颗熟的?他又挨着敲了几颗,当他打开第二颗的时候,又是白色的,还是没熟。就这样一会儿,王树祥已经打开了五颗西瓜,可气的是竟然没有一颗是熟瓜。正当他愁眉苦脸的时候,西瓜地的地壕里突然蹿出两个人,王树祥心想遭了,这两人咋没去开会。当这两人走近,王树祥一看对方是一男一女,那个女的头发乱糟糟的正在扣着上衣的扣子,王树祥好像明白了什么。那两人一看一地烂西瓜一起扯着嗓子大喊:有人偷西瓜,有人偷西瓜,快来抓住他!

胡窖则墕村的夜晚除了学校院子里热闹,其他地方很安静。让这两人的叫声瞬间飘了很远。王树祥一口气跑到地畔背起瓮朝大路跑去,可是他背着瓮又口渴得厉害,跑得太慢了,他还没跑到大路上,就被附近巡夜的民兵小分队给抓住了。民兵队长叫胡老三,他让王树祥把瓮放在地上问:你是哪个村的,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偷我们村的西瓜?你现在糟害了这么多,你说该咋处理?王树祥如实说了自己的姓名和村名。

一边站着发现王树祥的那个男人说:一共摘了五颗,都是生的,第六颗也快扭掉了,幸亏我上厕所听见西瓜地里有动静,否则今天这一地西瓜指不定让他祸害成什么样子。听到这个人说话,古老三说道:日你奶奶,你不要说话,等明天老子跟你算大账!

胡老三又说:不管三七二十一,祸害了我们村的西瓜就得你赔,我们村的东西你也敢偷?胆子太大了!说着叫几个人把王树祥捆起来,另外一个人背着王树祥的瓮,一拉一扯向村子中间的小学走去。

当王树祥被拉扯到院子里的时候,满院的嘈杂瞬间停止,所有的眼睛都盯着站在院子中间的王树祥,大家纷纷低声议论着。婆姨们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王树祥说:这就是那个偷瓜贼?年纪轻轻就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真不要脸。小孩子围住王树祥,你一把我一把,王树祥的上衣襟都被扯破好几块。那些蹲在南墙根抽旱烟的男人们也围了过来,都想看看这偷瓜贼长什么模样。王树祥低着头不敢看周围的人,想着刚才还不如把自己渴死算了。暂且不说丢脸了,就说这件事如何处理王树祥心里真的没底。前几年王树祥村里也有人偷东西,那个人被关在生产队牛圈十天,期间一天只给一顿饭且还要天天铲牛粪。如果这次让关个十天半个月,家里人非急死不可。

这时,从中间的那孔窑洞里走出来一个人,约摸五十岁,他叫胡明贵,是胡窖则墕村的支部书记。胡书记看了看王树祥,又看了看围着的村民,问道:糟害了几颗西瓜?大家说咋处理了?古老三笑着说:胡支书,他叫王树祥,南乡圪坨人。一共糟害了五颗西瓜,第六颗也快摘下来了。说着从兜里掏出旱烟锅子,给村支书点罢又说,这小子算是撞枪口上了,我看批斗是免不了的,还得让他赔偿损失的西瓜。这时,村民们七嘴八舌开始了,都说这样处理他们都赞成。

胡明贵抽了两口旱烟,抬头看了看夜空,对着王树祥说道:好,你把你糟害的西瓜按照市场价赔偿了,至于批斗就在这院里进行吧。说着,王树祥尽然哭了起来,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古明贵白了一眼王树祥说:你哭个球!你糟害了那么多西瓜让你赔天经地义,还哭什么了。说完头也不回走进了中间那孔窑洞。

当古明贵走进窑洞,院子里的村民们都不说话了,抬起了头。高音喇叭里传来王明贵铿锵有力的声音:“全体社员们注意啦!全体社员们注意啦!今天,批斗偷瓜贼王树祥,大会八点开始,不准请假,不准迟到,望各生产队长组织好本队社员准时参加,准时参加!下面我再重复一遍,重复一遍。”

铿锵声音在村里循环回响,在家的村民纷纷赶来参加批斗会。

不一会儿,村小学院子里人头攒动。

主席台摆三张长木桌,高音喇叭反复播着《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打靶归来》《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八月桂花遍地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红歌。

接近八点,全大队所有社员按照年纪划分,整齐站在村小学的院子里。胡窖则墕村五百多社员,男女老少目不斜视,一脸严肃盯着主席台。八点整,主席台上村支书,大队长、民兵连长、妇女主任等班子成员全部就位。

此刻,被捆绑着的王树祥已经停止了哭泣,因为这个场面他见得太多了,听到这些歌曲就异常兴奋,因为他也是队伍中的一员,只是今天自己却变成了被批斗的对象。

坐在主席台最中间的古明贵拿起话筒说道:现在开始批斗偷瓜贼王树祥,把他押上来!”

下面十几个小伙把捆着的王树祥拉到院子中间,然后又让王树祥背起他的翁,拉扯着他在村小学的院子里开始转圈,一气转了三十多圈后,体力不支的王树祥轰然倒地,一下子不省人事了,一口新瓮也成了三块。看到王树祥倒在了地上,参加批斗的人都围了过来,但是没人靠近王树祥,也没人说话。胡明贵心里彻底慌了,千万不能死人。他站起身赶紧跑到王树祥身边,蹲下去摸了摸脖子处的大动脉,还会跳。想着这个后生是不是走了这几十里山路渴成这样的。他让人给王树祥喂了两碗水,王树祥慢慢醒了。

胡明贵问了王树祥具体情况才知道真的是渴成这样的。这位村支书又说:看你年纪轻轻,怕你身体受不了,这西瓜钱你非赔不可,因为西瓜是集体的,不是任何一个人的。你不赔今天你就出不去我们村。

王树祥坐在地上,黄土糊了一身,脑袋夹在两腿的膝盖中间,手指扣着布鞋上的破洞,好像在下什么决心。他身上只有7毛3分钱,这还是买瓮剩下的一点零钱,这7毛3分能买一斤猪肉,15个白面馒头,5个红糖月饼了。他没舍得买,一整天只吃了自己带的一个半玉米糠窝窝,剩下的半个还要当晚饭。人家村支书也说了,不赔钱不能走。

王树祥勉强站起来,从被扯破的衣角处拿出7毛3分钱不情愿地递给了胡明贵说道,我只有这点钱了,你看够不够。胡明贵接过钱数了数没说话,把钱顺手交给了村会计。摆摆手说,今天的批斗结束了,各位社员都回家去吧。很快,满满的一院子人走得只剩村里的领导了。他们还要继续讨论明天乡上革委会领导来村里考察的事。

王树祥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突然觉得好冷,夏季的晚上竟然是如此的寒冷。他将纸帽子脱掉,拍了拍满身的黄土,将破成三块的瓮重新捆好背起来,看了一眼村小学破败的窑洞,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王树祥已经出了村子。月亮已经很高了,夜风也开始刮了。远处的黄土山像一头头趴着睡觉的老黄牛,一动不动。衣衫单薄的王树祥被这夜晚的风吹得眯起了双眼,泪水夺眶而出。

回到村里已经是夜里12点过了,王树祥将三片瓮放在门口,钻进了一孔破烂不堪的土窑洞。

如今,那只瓮还在,只是瓮上多了几道凸起的印痕。

——选自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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