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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宏寅散文小辑/杨宏寅

点击率:1744
发布时间:2022.05.24

老杨同志


时至今日云阳小镇的很多人还很认可355库杨军医治疗腰腿坐骨神经痛的手法。

老杨同志曾是军医,后转业至家乡的军工企业工作,他已经辞世多年了,但人们常念起他的好,常回忆起他!

老杨的大名叫杨九龙,一九三八年出生(那一年可能是南阳大旱吧,九龙治水呀),他排行老大,兄妹四人,家里很穷,睡觉铺的是麦秸编的篙荐,盖的是破席片,冬天没有鞋穿,自己编草鞋,他爱学习,但上不起学(万恶的旧社会呀),就自己用泥巴做算盘学习珠算,还被村里人嘲笑。天天吃不饱饭,曾经饿得抢他妹妹手里别人给的半个窝头,把妹妹手都咬破了。他小学没上完就回家帮父母干农活了,作为长子,他要承担支撑门户的重任。他自小时候就想着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他看到有钱人投来的鄙夷目光,发誓要活出个样来,替父母也替老杨家争光,家里穷得叮当响,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老杨在上学期间也是利用空余时间到田间地头挖野菜,例如灰灰菜、刺角芽(小蓟草)、荠荠菜、面条菜、狼尾巴、野苜蓿等等,他都能比别人挖得快挖得多。保证了一家没人被饿死。当然这都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的事了,当时兵荒马乱,哀鸿遍野,饿死人的事不胜枚举呀!

老杨自幼说不上有多聪慧,但有囊气,而且爱揣摩事。他总想着如何能让一家人过上吃得饱穿得暖的生活。直到解放军来了,他才有可能实现他的愿望。

一九五五年,老杨十七岁了,够当兵的年龄了,他决定报名参军。因为家里赤贫,且出身贫农,身体结实,很顺利地当上了解放军战士。当崭新的军装穿上身上时,他暗暗发誓:混不出个人样来,就不回杨家庄!

到了军营,生活大有改善,曾一顿吃了十六个大白馒头,前三月新兵训练,他因肯吃苦练习加上干农活的好身板,所以各项考核都在中等偏上。但是他知道当时的国家形势是刚刚经历了三年朝鲜战争,西藏剿匪仍在继续中,自己只有学习文化课,掌握一定技术才能在部队干得风生水起,于是他就想到了自学,他听人说当时的四角号码字典内容丰富,便于自学,他就买了一本《四角号码字典》,查这个字典的方法有些类似于电报码。只不过是根据一个字的四个角的笔划对应编一个数字,这样一个字的四个角就对应有四个数字,于是就把字的信息转变为数字信息。编成的口角有“点下有横变零头,差四差五方框六”等等,就是查字的方法,老杨同志经过一个月的功夫就能够熟练地查四角字典。遇到报纸上和书上不认识的字就把它转化为一组四个数字,在字典上查出它的读音和意思。这个方法就特别适合你已看到了一个生字,然后你根据这个字的结构就很方便查出它的音和意了。后来的年轻人都很难学会呢,半文盲的老杨硬是通过自学用得风生水起。这个字典从此成了老杨的传家宝,走哪带哪,俨然成了老杨最好的朋友。

老杨通过一年多的刻苦学习使自己的文化课水平达到了高小毕业。表面上看高小毕业相当于现在小学毕业,但除了数理化,语文水平和文言文水平却相当或高于现在的初中毕业水平。

老杨于当兵的第二年,即一九五六年,转为卫生兵。当然当卫生兵也得考试,因为毕竟是技术兵种选拔,当时军队领导让他念一段《人民日报》社论,他很顺溜地完成了。领导又让他用因为所以造句,他当时造的句是:因为我参加了解放军,所以我们全家都光荣。领导当即就拍板:这个卫生兵就你了!

一九五六年底,他即以军队卫生员的身份被派到朝鲜进行战后重建工作,主要负责给当地老百姓看病和教老百姓学习汉语,当然他为了便于沟通,也学会了一些朝鲜语。例如简单的会话等,他都能对答如流。

当时的朝鲜,比起刚刚度过第一个五年计划的中国来讲,情况更差:相当多的建筑毁于战火,可以用千疮百孔和满目疮痍来概括。男劳力十分缺乏,当时一个当婚朝鲜男子可以娶三四个老婆。他因为和朝鲜姑娘接触多,有一位漂亮的朝鲜姑娘看上了他,向他表白,他也正值青春年少血气方刚,看着年轻貌美的姑娘也有动心的时候,但他知道志愿军战士的使命,毅然回绝:我们是为邻居重新家园的,不是来当上门女婿的!他的这句话后被连长多次引用并在军营里广为流传。老杨也是在异国他乡的朝鲜入了党,成了党的人。老杨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总是时刻严格要求自己,不给组织添任何麻烦。

一九五八年底,志愿军帮助朝鲜重建家园后集体回国。他随所在部队参加平叛西藏叛乱和剿灭残余土匪的战斗任务。西藏当时虽说解放多年,但一直形势不稳,很快到了一九五九年三月,西藏在反动头人的挑拨下和外国敌对势力的配合下,发生了叛乱。大规模的叛乱虽然只用两个月就平息了,但真正肃清残匪到一九六一年才完成。况且残匪对当地牧民情况十分熟悉,有时解放军正追击残匪,残匪却突然混入正放牧的牧民和牦牛羊群之中,装着正在放牧,等解放军战士过去,他们又从背后放冷枪。有一次老杨同志骑着高头大马一个人给牧民看病后返回兵站,天色已晚,他一侧背着药箱,另一侧腰间别着手枪。有一个疑似牧民只看到他背着药箱而没看到手枪,似有掏枪的动作,老杨其实一直在提防着对方,因为残匪们穿着打扮和当地牧民一样,只要见到有人出现,老杨就一直高度注意力集中,特别是独自行动更得小心。老杨故意把手枪掏出来亮了亮,那个黑影便很快消失在山沟里了。

另有一次集体行动,遭遇一伙土匪,老杨刚趴下身子,一颗子弹便嗖的一声从头顶呼啸而过。好险啊,老杨说再晚一秒钟,便头上开花。显然土匪是瞄准他的头开的枪,只不过他正好弯下腰才幸免于难。否则他就在一九五九年成了终年二十一岁的剿匪烈士了!

终于挺到了一九六一年底,西藏剿匪结束。老杨被送到西安第四军医大学深造。经过了朝鲜战争和西藏剿匪,他特别珍惜和平年代的大好时光,他被军队送到第四军医大学速成班学习全科西医,不同于现在西医分科十分详细,但在当时确属正常,他学习了包括妇产科等全科西医,和中医不分科是一模一样的。他在学习期间,还就病源广泛的膝盖积水肿痛进行深入研究,在自己身上和志愿者身上试,把事先配好的混合西药直接注射到膝盖里面,因为他知道无论吃什么药,药物传到膝盖时力量都减退了大部分,还不如直接作用于患处,而且大把吃西药伤胃肠和身体其它器官。他这种后来称为“封闭打针疗法”成本很低,一针在当时只需几毛钱,一般百姓打得起。就这样一夜之间,他的独特土法上了四军医大的校内交流杂志。一时间,老杨同志名声大噪。地方女大学生也来献殷勤,向老杨抛媚眼。但老杨连正眼都不愿多看她们一眼,觉得她们太浮漂,他始终记着父母交待的话:你是农民出身,不能忘本,将来还找一个本分的家乡姑娘为妻。他觉得他应该转业回到父母身边尽孝,作为一个大儿子一直在外当兵打仗,和平年代也该学得一技之长回去孝敬双亲了。

很快一年过去了,他拿着四军医大的速成班结业证书(据说相当于中专水平),回到了西藏的部队,在西藏自治区扎木地区波密县扎木兵站开始了他的军医生涯。

扎木兵站海拔3500米,不少人都有高原反应。冬天大雪封山,夏天炎热。气候干燥并且昼夜温差可达二十多度。很多士兵常常唇干舌燥,好流鼻血。老杨也不例外,但他能忍住着恶劣环境的考验,他把一门心思放在治病上。他甚至除了吃喝没有什么爱好,因为他太想转业后有一门手艺能够治病救人,也能光宗耀祖,为父母争口气。

他太了解有些狭隘意识的农民了,你过得好他仇视你,你过得差他又小瞧你。虽然他们也没什么本事,但他们似乎可以控制一个村的舆论,让大家手拉手形成一个包围圈,时时小心地拦住努力冲破包围圈的人,他们的潜台词似乎是:我富不起来,谁也别想超过我!这种仇富心理也许颇有渊源,由来已久。

转眼到了一九六三年,他二十五岁的那一年,父母说给他定下一门亲,姑娘就是邻村的小芹,长相和品行都中规中矩,小老杨四岁。老杨是孝子呀,他听父母的话,就请了半个月婚假,回老家完了婚。

但说来也奇怪,结婚快五年了,也不见小芹显怀,父母立等着抱孙子,和小芹商量着抱养一个儿子,但小芹死活不同意。因为她知道她和老杨一共在一起也不过半年多时间,没有怀孕也属正常。终于在一九六七年春节老杨在春节探亲假期间,小芹怀了孕。父母才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一九六八年夏,小芹生下了一女婴。老杨因为自己当兵出身,就直接把闺女起名为英姿,以示自己英姿飒爽的军人身份,很有纪念意义。

老杨在闺女英姿出生时,干了一桩惊动十里八村的大事,那就是自扎木兵站一下子把所有省吃俭用的一千元寄给老父亲老老杨。当时一个农民一个月才挣五元钱,一个工人也就二十元一月。一千元相当于一个农民十七岁和一个正式工人四年的收入。许多农民不要说没见过一千元的现金,怕是连十元都攒不到。原有看不起他们的人就写信到老杨的部队告他贪污,要把他拿回去,部队领导好笑地反馈道:他连一个小官都不是,他一个医生只看病治伤拿啥去贪污?这一千元都是老杨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此事传了两年才停息风波。一个更有戏剧性的故事却又马上开演了。

1970年,老杨终于提干了,可以带家属随军了。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让那些看不起老杨一家的人们统统闭嘴。他说当初回去接闺女和媳妇的时候,他故意把领章帽徽先去掉,结果好多人去看笑话,其中有一邻居还问他:当兵能吃饱饭吗?老杨说:天天吃大鱼大肉。可烦!可想喝咱老家的稀苞谷糁!那货当场就闭嘴了,令人伸长脖子的还在后面:我这次是回来接英姿和她妈随军去的!那些本想看笑话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灰溜溜地都走了。这就是老杨令家人特长志气的地方。世态炎凉人情世故,老杨看得非常开,非常淡!父母和小芹当时别说有多神气啦!相当于一个没走出过大山的山民要去京城金銮殿见皇帝一样神气十足了。老杨家一扫多年的担心和压抑,终于是“盼星星盼月亮,直盼得深山出太阳”。

话又说到老杨的闺女和媳妇一步登天,坐车去西藏,到了唐古拉山五千多米海拔处,英姿缺氧浑身发紫,没了呼吸!有人说她已不行了,扔山沟里算了,小芹自然不肯,一直抱着英姿不松手。好在英姿大难不死,又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英姿后来人生开挂,揽下巨额财富,令人惊叹不止了!

再后来,小芹又生下大儿南征,小儿子北战,尤为称奇的是:小儿北战出生时,老杨亲自接生!亲自为老婆接生的大夫也实在太少太少,但老杨确属一例,他办的很多事都是颠覆人们的常识和想象。

1980年,在老杨参军的第二十五个年头,老杨退伍转业到兵工企业。他本可转业到郑州,但他嫌弃城市人住在鸟笼子里太憋屈,觉得还是回老家天宽地阔,更重要的是他要回家孝敬父母去了。于是他就转业到南阳山区一个小镇里某一军工企业继续他的行医生涯。从此杨军医便在那里留下人生十分光辉的一段时光。

老杨在小城企业行医,周边有很多贫困的居民,常年劳作多病缠身,便慕名找老杨治疗,因为有更多的病材做实验,他的打封闭治关节肿痛法又得到了更多改进,一针下去疼痛轻微,立竿见影,当即有效。以至于传遍方圆几十里,甚至外地人也慕名而来,找杨医生治关节炎、坐骨神经痛等,他总不厌其烦地给患者看病,深得人心。有时有人看了病而掏不出钱,他也让人回去了。后来病又好了或有了钱的人给他送萝卜白菜红薯鸡蛋等,门庭若市,好不热闹!我大约是在一九九八年时去过他家,他亲自下厨做他最钟爱的红烧肉,他说有一卖肉的天天上午给他准备一块上好的偏肥的大块肉。他说不肥的大肉做红烧肉不好吃,他佐以桂花、陈皮、蜜蜂、老抽做成的红烧肉肥而不腻,皮黄里嫩。

他在一九九二年,五十四岁那年得了糖尿病,但他照大口吃肉不误。他的理论是:人生,该吃吃该喝喝,只要自己能快活。直到2004年摔断一条腿,无奈到了省城投靠闺女英姿,当然两个儿子南征北战也陪伴左右。又过了十年大城市生活,于2014年死于糖尿病,据英姿说:老杨同志临死前还吃了大半碗红烧肉,至死不做饿死鬼!

这就是老杨的光辉一生,七十七岁的灿烂一生。他一生为人光明磊落,没有和别人有过什么过节,他为自己争命,为家族争气,为儿孙争福!如今儿孙满堂,个个干得风生水起有模有样。老杨同志若地下有知,也应含笑九泉了!

注:文中资料由其女儿提供,在此表示致谢!


山田君


人们刚听到“山田”这一名字,多数人都以为这是一个日本人的名字,但这却是一个中国男人的名字,李山田只有初中毕业的文化,平时与人说话骂骂咧咧,声音洪亮,常在一百米以外能听到他说话,但他本质不坏,口碑也不错。

今年他已五十多岁了,腿部因一车祸动过手术,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但丝毫不影响他走路的速度,他甚至比正常人还快,开起车来更是火急火燎的,被人们称作“烧冒蛋”(性特急的人)。

他本是中原省会城郊的农民,初中毕业即到姨父家开的医疗器械厂上班,学会了医疗床、医疗柜、手术凳等产品的制作。因当时刚改革开放,医疗产品供不应求,他就逐渐有了单干的想法,于是就悄悄地的通过小恩小惠吃吃喝喝外加按摩洗脚,拉走他姨父的两个技术员,租一小场地开始了自主创业的生涯。虽说这样做对他姨夫有些不仁不义,但他姨父做医疗器械毕竟十几年了,他本人闭着眼也能把那几样东西做出来,所以并没伤筋动骨,况又是至亲,过了不久也就重新适应,又带出了几个徒弟。

山田又从别的医疗器械厂挖来一个专业制作中药柜的小师傅小王,小王当时三十岁了,因家在外地乡下兄弟多家务负担重,所以迟迟未婚,山田为稳住小王,就把他介绍恰独女户柴师博,做了柴师博的上门女婿,也许是该小王时来运转,刚入赘入柴家,把户口迁入柴庄,柴庄便开始城中村改造,一人分了一百多平的高层,又外加十几万的现金补贴。这个可够山田君吹牛了。直接对小王说:不是我做媒,第一你是光棍一条,第二你还不名一文,是个流浪汉。小王日后提到跳槽或稍有不敬,山田便数落小王一通,小王也只是苦笑的份,又奈何不了山田君。

山田君对待雇工还行,只是缺乏耐心,他给雇工做饭,可以用简单粗暴四个字来形容。他喜欢买大白菜给工人吃,一来便宜省钱二来清理和炒制方便,他常常剥一层外叶,放在水龙头下冲洗一下,然后去根一刀,再二刀切成三段(小王对外人讲,山田切白菜,从来都是三刀,于是一个“李三刀”的绰号便诞生了),即下锅炒制,说炒制好听些,实际是煮白菜,加一些食用油及盐和十三香,饭做好他很少吃,他总推说不饿或闹肚子,然后开着他那面包车到饭馆吃香喝辣了。

山田君的加工厂因为拆迁搬了好几次,但小王一直都不离不弃,一来他对山田有报恩之意,二来山田待他不薄,他也没有离开的理由。后来据说山田换了豪车,但依旧咋咋唬唬,依旧风风火火。


大榜传奇


大榜今年八十多了,他中等个头,黝黑皮肤,腰杆直挺,人们乍一看大榜,觉得他只有六十多岁。用精神矍铄和干练齐整形容大榜最为贴切。

我在小时候,就知道有大榜这样一个传奇人物。我一直以为他的外号叫大绑,因为我上小学一年级时,第一次见到他。当时他是因为投机倒把被绑着在各村游街示众,一个足有二尺高的圆锥形帽子戴在大榜头上,既滑稽又可笑,上面写着:坚决打击投机倒把。当时我不理解什么是投机倒把,我理解为“偷鸡盗耙”,就是偷了别人家的鸡和耙(碎土平地的一种农具),我这样理解浅显易懂又生动形象,对小伙伴们说了,大家都佩服我学识渊博。后来才听大人们说到大榜怎样到外地倒卖东西被遣返老家且受到批斗。当时他被五花大绑,游街示众,大绑十分配合,还时不时吓唬小孩们玩,因此有相当多的小孩怕他。后来他竟然成了吓唬小孩哭闹的一种工具,比牛魔王还管要,他常被村人看成和“黑老猫”(老家人想象的一种怪物)一样的东西。甚至一到晚上,小孩哭啼不止,大人一句:大榜来了!小孩会立即停止哭闹。我也亲眼看到我的侄女被一句“大榜来了”,吓得钻到桌子下面,拉都拉不出来。大榜至少吓唬了两代人,共计几十年时间,成了我们村里家喻户晓的传奇。

大榜一辈子没结婚,当时在人民公社期间,他常年一个人住在大队的机管站里,看护一台二十马力的柴油机和抽水设备,机管站的柴油机因为要用水来凉却,所以又配套修了一个两米见方的水泥池来冷却水,池子有一米多高。常常到了抗旱时,一到了下午,冷却水已是呼呼冒烟地热起来,虽然水面有一层淡淡的油花,但对于常年不洗澡的村民来讲,在冬天洗一个热水澡,那已是十分奢侈难得了。我至少洗过一次,洗过热水澡的舒服和轻松,只有自己知道呀。我当时就羡慕大榜可以天天在我们走后,舒服从容地洗着虽说不是很干净的热水澡,还能仰望星空,欣赏星汉灿烂的美景。但谁又知道他一个单身汉究竟有什么烦恼和痛苦呢?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没有女人知冷知热,没有一个人愿意倾听他的心声,人们对于他更多的是妖魔化和想象。甚至有人说机管站夜里经常闹鬼,我现在才明白这完全是对大榜的负面印象。他没有偷过鸡也没倒过耙,只是干过一些在当时社会所不容的事,也许只干过一次(当时他也干不了很多次,阶级斗争抓得紧,他不会有很多机会呀),但一辈子却落了一个不好的名声。人们就是这样们常把一些人想得很坏,无论是否证实,就开始攻击他们。人们也许认为诬陷一个人没什么,但那却是一个活生生的和我们一样的人啊,仅仅因为一次行为失常而被终生定为异类,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人类走过了五千年文明道路,却乐于去歪曲事实,凭着人们共同的猎奇心理去追逐假象甚至不惜编造假象。这样下去,人们也太坏了,为了抬高自己而把他人踩在脚下,这算不算竞争社会的优胜劣汰?我看不是!因为这样只能使人们弄虚作假,只能导致世风日下善良不再了!

后来人民公社停摆,机管站也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其实我倒是怀念那些岁月,因为它们太真实太刺激我的神经了!

大榜又坚持了三四年,终因机管站倒闭而回到村里住。后遇到囯家好政策,大榜每月发六十元补助费,现对于八十岁以上老人,每月补助现在已涨到二百,加上五保户待遇,大榜吃不完花不完。现大榜逢人便说当今政策好,天天早上骑车到镇上喝胡辣汤吃油条。平时到村上几个寡妇门前转一转,看一看,刷一刷存在感。他还顺便兼职干一件别人干不了的事,就是为逝去的人穿衣服,一次只收十元,相当于一包烟钱。他实际上是在积德行善,几十年了,他送去了一个个老去了的村民,大榜也因此更加了悟生死,看惯生生死死了!

人们都说,大榜一定能活到一百岁。他心态好,身体又好,人们常见他骑着自行车,悠闲地走过人们的面前,背总是那样直,神态也总是那么从容。


杨一天传奇


杨一天在农村算得上是一个传奇人物。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他的父亲因地主身份而多次被批斗,终因忍受不了而失踪,从此就再也没有关于他的消息,杨一天和哥哥及姐姐伺候着苦命的妈妈。后来姐姐出嫁,哥哥没有结婚成家,传宗接代的任务就落在他的身上。

杨一天虽然只有小学文化,但在当时农村,也算得上是一个文艺青年,会说鼓儿哼,还卖过老鼠药,头脑活络,会说话,说起话来低声细语,还瞅着对方微笑着,给人的印象特别亲切,所以很有人缘,找媳妇不是什么大问题,大约在三十岁时找到一个叫大册的山里姑娘,大册长得浓眉大眼,个高腰细,杨一天对她自然也恩爱有加,连看她的眼神都充满柔情蜜意,对她每次都是先笑后开腔,谁知此情竟遭老天嫉妒,大册在结婚一年后因难产大出血辞世了,留给杨一天一个嗷嗷待哺的男婴,杨一天伤心了很长时间,给儿子起名为钢蛋,以防老天再来惹招来家人。

三年后,杨一天又从外地娶了一个小名为大春的媳妇,大春的前夫因车祸身亡,已有子女,个高腰粗,不知是因为年龄偏大还是其他原因,跟着杨一天多年也没再生育。但大春对钢蛋如同己出,钢蛋也认她,直叫他妈妈。大春性格开朗,说笑时常常露出几颗金牙,她几乎没干过重活,最多种一点菜自用,也许是杨一天心疼她吧,但有杨一天这个手艺人,常到集市上卖鼠药挣钱,晚上又常被请到其它村子说鼓儿哼,养活大春自然很轻松。豫西南一带,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很流行鼓儿哼,因当时农村几乎没有什么娱乐项目,电影也是一个大队一个月才轮到一次,因此鼓儿哼就很有需求,常常有人来请杨一天,报酬也不算多,一个晚上三个小时左右,除一顿好吃好喝外,给称五斤小麦,后来改革开放,粮食亩产提高后,一般一晚上的报酬为十斤小麦,这在当时已经不少了。

现在我们已知大春为什么不需干重活了,因为她的命好,下半辈子嫁了一个能挣钱的男人。

再说钢蛋转眼成人,已到二十岁的年龄,虽说人生得黑,但人却机灵聪明,没上成学就在家务农,很快被同村一人看中,并将其闺女嫁给钢蛋。虽说同村通婚的很少,但也出了五服,没有法律上的障碍。钢蛋的媳妇长得小巧玲珑,生至第二个闺女时,奶水偏少,钢蛋下河捞鱼,想熬鱼汤给媳妇下奶。那时正值七下八上汛期,河水暴涨,水性颇好的钢蛋在一次下水后再也没有上来,及村人发现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人们往下游几里地也没找到钢蛋的尸首,但最后竟在上游二百多米处被找到,因那个河道有迴水窝,就是那个河道中间的水向下流,而靠岸边的水向上流,钢蛋就这样还没过二十五岁生日就到阎王爷那里报到,钢蛋这一响当当的名字也没保佑他长生不老。

杨一天的儿媳在把小闺女抚养至周岁后,一天哭着对杨一天和大春说:爹呀妈呀,我很感激你们二老对我的百般照顾,但我还不到二十五岁,还得嫁个男人有个依靠。现二妞也满周岁,把两个妞交给二老我也放心了!希望二老能理解我,但我保证我永远都是两个妞的妈,我改嫁也认她们,照看她们长大成人。直说得杨一天和大春老泪纵横,涕泪不已。

很快杨一天的儿媳改嫁邻村,那时的农村女少男多,再加上女娃子在城市打工后开阔眼界,不愿再回农村,有才艺能力的都嫁给城里人,这样更加剧了农村光棍增多,一个六七百人的自然村,有一二十个光棍是很正常的。

后来出现了令人羡慕的一幕,就是杨一天常戴着礼帽,留着卡长的花白胡子,骑着电动三轮带着老婆和两个孙女天天赶集,因为不缺钱,小日子过得挺舒坦,时不时还有鼓儿啍的朋友来杨一天家里唱几句,也算是切磋技艺,虽然现在进入网络时代,电影和电视剧都可以随时在手机上观看,但杨一天仍是嗓子痒忍不住痒哼几句。

后来,杨一天得了半身不遂,鼓儿啍也说不成了,人们经常看到村里的街道上杨一天锻炼身体的蹒跚身影,那是他在努力锻炼恢复身体,大春也时常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丝毫没有痛若,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农夫贩桃记


我做梦也没想到我的人生第一桶金竟然是从贩桃开始。

我在此说的贩桃不是蟠桃,不是为王母娘娘献寿的仙桃,也不关乎风花雪月的浪漫。不是灼灼其华桃之夭夭,更不是桃花依旧笑春风的美景。那只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商业实践经历。

大约是在一九七五年,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暑假,我听到大我几岁的同村孩子们在讨论着第二天到离我村二三十里的寺山桃园去贩桃,一份桃一百个,一个桃的批发价三分,即一份桃三元钱。可以从半份桃起卖,不过桃子得你自己从树上摘,在采摘过程中,你可以随便吃,吃最大最红最甜的都可以。

当我向我奶奶申请贩桃的本钱时,奶奶爽快地掏出两元钱塞给我。因为大我四岁的姐姐也要同行,一路上有人照应。

到了星期天早上,大家相约从村西的黑河岸边出发,每人揣上两个红薯面窝头,再加上大小不一样子各异的筐子浩浩荡荡叽叽喳喳踏上了贩桃之路。那一天天气很好,夏天的早晨还是很凉爽的,太阳升起老高了,照在我们背后,在前面路上留下长长的影子,随着影子越来越短,快晌午时我们到达寺山桃园。

一行人中有一个叫小中的伙伴和桃园的主人是亲戚,因此看园老头对我们一行二十人左右格外照顾,先是桃子随便吃,中午还给我们准备了开水,其实我们带的干粮大多数都没动,开水也没几个人喝。我一口子干掉五六个又大又甜的桃子,感到已经半饱了,我的伙伴们和我一样,既然桃子管饱,那就吃桃子吧!平时没这种口福,现在机会来了,岂能错过?

原来挑选桃子也是有学问的,朝阳的举在上面的甜呀,而那些藏在树冠深处的就不会太甜。还有一个更奇怪的现象就是有的一棵树所有的果实都水灵都脆甜,无论大小。而另一棵树则可能正好相反。

采摘桃子的工作既累人又让人兴奋,低的桃子你可以站在地下够,长得高的则需要上树去摘。人钻在桃枝之间,任鲜艳的桃子在头顶碰来碰去,这些画面美妙极了!一直到现在还在梦里出现。

下午三点左右,采摘工作结束,开始清点数量付钱,我摘了半份即五十个大桃,每个三分,付对方一块五。大约有二十斤,看园老头还送几个小桃给我。就这样我们满载而归了,一路上欢歌笑语自不必说了。

第二天,我们去贾宋街东头卖桃子,一个五分钱,因个头味鲜,很快我就卖得只剩下三个桃子,这时来了一个街面上的回民孩子,个头和我差不多,因是街面上的人,他自是霸道,他看我只剩三个桃子,我本想一毛钱全卖给他,他还不满意,说捡到了卖到了,就三个剩桃只出五分钱。我当然不干了,我就表示拒绝,推了他一把,没想到把他推倒了!这可算捅住麻蜂窝了,这个家伙爬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还敢打我?你等着!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我看到这个架势不妙,就和同伴交待一声:我先撤了!就这样我跑到街西桥头等着大部队的到来。

惊心动魄的卖桃过程终于结束了!我算了算,不包括我吃的那么多桃子,我赚到了九毛钱。九毛钱在现在连一个烧饼都买不来,但在当时却相当于一个劳力干三天才能挣到。后来我上交了奶奶给的本钱,用挣来的钱,拿出四毛八买了一个带有铁臂阿童木画面的铁皮文具盒,又用余钱买了一副军棋。这就是我的贩桃经历,同时也为我掘来了人生第一桶金!


王三和王大


王三是20世纪五十年代出生的人,他大约在二十多年前从湖北回到王营,住在黑河边的祖上留下的宅子里,只是住房是新盖的,二间房子,临路面北,而他们兄弟几个的房子就占据了整个村子的西北角,冬天的西北风总是首先光临他们的宅子,若是房盖不够结实,怕是要被打掀翻或者吹散。可恶的西北风啊,就像较劲的房屋检验师不停地对房屋做着破坏试验,大有吹不倒不罢休的架势。

王三在湖北没混成,所以才又回到家乡,他回来时已经六十了,除了老婆和儿子真的一无所有,还是一个热心的老婆婆挨家挨户地给他要来馍和粮食,有一大箩筐白馍和一大布袋小麦。房子也是他的两个弟兄及众乡亲帮着砌成的,因为没有找泥水匠而是自己人帮着盖的,所以看上去歪歪扭扭的,但毕竟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他和媳妇都似乎很满足了。他大概有三高吧,行走迟缓,满脸通红,中上等个头,略显肥胖,总之给人一种不太健康的印象。

我和他一个村,他有一个在省城退休的哥哥。一次我回老家过年,临回省城,王三找到了我,让我找到他哥哥后给他联系,还给我一个写有手机号的纸条。后来我找到王大,说了他三弟的事,也把他弟弟王三的手机号给了他。他却出奇地平静,他原来其实很想帮他的三个弟弟,但他却被三个弟弟的所作所为伤透了心。王大早年在内蒙古参军,转业分配到省城,在印染厂机修车间干一辈子,技术精湛,临退休时厂里效益不好,但他不等不靠,直接在自家楼下开了一个自行车维修点。凭着农村人的吃苦耐劳和过硬技术,干得红红火火,他不像城里人那样抹不开面子,而像野草飞蓬一样,飘到哪里就在哪里安下家。

他讲到那一段伤心往事,就是王三闯湖北的那一段。当年农村都没啥吃的,王三寻思着去湖北洪湖讨生活。他听熟人说洪湖一年四季不结冰不上冻,即便在洪湖里拨一个莲藕吃也饿不死人。当时刚在省城落脚的王大就劝他不要贸然去洪湖,到哪里都不好混,政策又管得严,倒不如到伏牛山里,户口也管得松,山里地头宽,靠山吃山不至于饿死。但王三执意去了洪湖,结果真的混得很惨,实实证明王大的想法是正确的,村里另几个去伏牛山里的,都混得很好。所以王大有些生他的气,加上当年王大的父亲去世时,三个弟弟竞相耍小聪明,让他一个人出了丧葬费。其实王大并不是说不愿一个人出钱,而是他为三个弟弟的薄情而气愤。从那一刻起,王大就下定决心不再回老家。后来又听说他的令二个弟弟在分家时,为了一根檩条(长而粗的圆木头,盖房当梁用)分不公平,两个弟弟竟拿来一把钢锯锯开檩条,一人分了一半。他得知这一怪事,他的心都凉透了,深深地为有这样的弟弟而感到颜面无光。

王大他对三个弟弟失望之极,他不愿再回到老家了,因为觉得三个弟弟让他没有面子,他无法在家乡父老面前抬起头。其实他很惦念着家乡的人们,他甚至记得我大哥和他一起上学的点点滴滴。我最后一次见他时,他谈到他在骨子里还是一个乡下人,别人退休了在一起搓麻将扭秧歌,他不会也不想去凑热闹,也融不进城市人群里,他倒喜欢把自行车电动车拆了,清理后上了油再装上。他说除了不回老家留下些遗憾外,不愁吃饭不愁儿女工作和住房,三个弟弟也不想去见了,兄弟一场,尽了缘分。邻居说王大薄情,看不起乡下人,我也懒得和他们辩解,由他们去吧!

王三几年前不在了,王大终究没有回过老家,但愿王大还健在。显然他还有着乡愁情结,却只是永远装在心里头。


——选自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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