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州，现称佳县。

站在白云山的高崖上瞭望，建筑在山顶的城，凸起于峻岭大川之上。此时，晚霞洇出半空，给高踞的楼屋裹满了橘红。与之对比的是，山脚下浩浩荡荡的黄河，正从远方奔流而过，演绎着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诗情。

高挺轩昂的县城，呈现的不仅是视觉震撼，还有一种穿越时空的苍茫。尽管历史上，这座北宋的边疆名城，几番番号角连天，无数次烽火狼烟，被史书连篇记载。然而，气势恢弘的军事博弈，当属发生在转战陕北的路上，最精彩片段就在葭州这个地方，其波澜壮阔远远超过了当地史志上的所有记载。那是惊心动魄的较量，也是雄韬伟略的对决。

回望七十四年前，国民党调集二十五万重兵进攻陕甘宁解放区，而解放区的野战部队只有两万多人。敌众我寡，力量悬殊，党中央决定撤离延安。毛泽东胸有成竹地对干部们讲：蒋介石占领延安，决不是他们的胜利，而是他们失败的开始。我们要拿一个延安换一个全中国！

从1947年3月18日这一天开始，中央机关在陕北大地上转战，之字形迂回行进，与围追的国民党军周旋，行踪飘忽，辗转腾挪，险象环生。转战陕北历时一年零五天，途径十二个县，驻留过三十八个村庄，其中的十六个村庄在葭州。这块钟灵毓秀之地，因此存留了深刻的痕迹。

当时，与国民党重兵鏖战的西北野战部队，不再是长征路上那般精疲力竭，而是经过军事洗礼后能征善战的英勇之师。在中央机关撤离延安七天后，西北野战部队奋力阻击进犯之敌，首先赢得了盘龙战役，给国民党军以重创；接着羊马河战役，又取得全面告捷；很快打响蟠龙战役，获得碾轧般胜利。三大战役，三战三捷，有力地打击了国民党军的嚣张气焰。然而，国民党并没有停止进攻，而是纠集各路兵力，继续追击中共中央机关，妄图歼灭西北野战部队。

中央及时在靖边小河召开会议，决定彭德怀率部攻打榆林城，牵制胡宗南部，策应中原解放军反攻。8月6日，榆林战役打响，三天强攻，非常激烈。此时，国民党调兵增援，西北野战部队及时撤出，伺机而动。

此时，国民党部队汹涌北上，中央机关赶在敌军之前，一路急行，抢先过了绥德无定河，连夜向东转移，于8月16日来到了葭州的曹家庄。黄河近在咫尺，敌军重重围堵，中央机关和领导人过不过黄河呢？领袖们经过开会讨论，决定继续留在陕北！

这是经天纬地的气魄，这是胜利者的自信。

第二天拂晓，为摆脱尾追之敌，中央机关快速朝黄河畔而去。由于凌晨暴雨，佳芦河暴涨，无法渡过。殿后纵队与追击之敌开始交火，枪声异常激烈。东面是黄河，西边是佳芦河，情况万分紧急，危险随时发生。中央机关立即改变行军方向，朝着西北方向前进，摆脱敌军追击。

这时候，党中央机关和西北野战部队处在南北只有三四十里，东西仅有五六十里的狭长区域里，危机四伏，一场生死对弈即将发生。

西北野战部队围打榆林城之后，隐蔽在米脂和葭州交界地带，一边阻击敌二十九军，一边秘密地对敌三十六师进行分割包围。8月20日，石破天惊，沙家店战役开始了，从黎明打到黄昏，枪炮声震天动地，整整一天，歼灭敌军六千余人，大获全胜，粉碎了敌人的重点进攻，一举扭转了陕北战局。沙家店战役是中国军事史上的又一个奇迹，毛泽东把这次战役诙谐地比喻为“过山坳”，坎坷之后是坦途，风雨消退见彩虹！

之后，中央机关移驻葭州朱官寨。这个村子处在半山坡上，林草碧翠，安谧清幽，窑前屋后到处是挂果的枣树。毛泽东在这里起草了关于《解放战争第二年的战略方针》的指示：人民解放军在各个战场迅速转入全国规模的进攻，解放战争进入了一个伟大的转折时期。

中央机关在葭州的神泉堡驻扎时，毛泽东写下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提出了“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口号。重新颁布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训令》。一切明朗起来，解放全中国的人民战争即将掀起滔天巨浪。

葭州，记忆了转战陕北的烽火硝烟，用醇厚呵护了中共中央机关，以无私支撑了扭转时局的沙家店战役。毛泽东和周恩来曾先后登临白云山，遥望黄河东岸的逶迤群山，胸怀辽阔中国，运筹进军中原，无比深情地说：陕北是个好地方。

是呀，陕北这块英雄的土地，使中国革命从胜利走向了更大的胜利！

——本文刊于《各界导报》2021年11月29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