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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巴斯墩/达隆东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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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6.06.20

  巴斯墩①草原从甘肃的西南部绵延到青海的东北部,在甘青交界地带是最大的游牧草原。巴斯墩草原是我祖先东来西去的游牧大地,是白唇鹿和野牦牛的金色家国,是古代蒙古人、唐古特人②、尧熬尔③人的大本营。

  巴斯墩,在尧熬尔语中有着广泛的含义,蒙古语称西拉郭勒,即黄金牧野,含有浩瀚无垠、辽阔无边、深远空旷之意。尧熬尔人有意把宽广丰美的原野、高大深渊的山峡皆比作巴斯墩。按尧熬尔祖先的习俗,巴斯墩是尧熬尔夏季游牧的营地,腾格里杭盖④是尧熬尔冬季放牧的基地。巴斯墩意为山峰之巅,也称浩软•巴斯墩,浩软在尧熬尔语中有“三个”之意,后来汉语称八字墩。



  在黑河上游东岸屹立着三座高大的山脉,它们是绵延在青海库库勒南端的铁木尔欧拉、默勒东西两端的吉尔额尼德、尧熬尔欧尔拉,峰峦上各坐落着三座破损的白色土墩,俨然三个守望的哨兵。

那是几百年前的一年,漂泊异乡的尧熬尔从遥远的阿尔金山迁徙到祁连山腹地。他们分三路从柴达木盆地、阿尔金山、库库努尔(青海湖)出发。一支由霍尔古尔拿合(黑账王)率领,举着黑色大旗,是哈日尧熬尔,在沙州一带驻扎;一支由霍尔古尔柯尔(白账王)率领,举着白色大旗,是察汗尧熬尔,在夏日巴颜(今马蹄大谷山)驻扎;一支由霍尔古尔赛尔(黄账王)率领,举着黄色大旗,旗帜上绣着一匹苍鬓金狼,在苏日托莱一带驻扎,是西拉尧熬尔,是尧熬尔的主要部分,也叫阿拉坦兀日格,即黄金家族。

  那时,巴斯墩草原上聚居着大量的蒙古人、唐古人,西拉尧熬尔经常与他们发生战争,这三个白色土墩就是西拉尧熬尔为了望远方,防止外族部落的袭击而建造的,一旦发现目标,哨卫将柴禾狼粪点燃,烧起细细的白色狼烟,各了望台用狼烟相互联络,此时各部落精兵良马立刻云集而来。

  在几百年的历史演变中,巴斯墩众说纷纭。据老人格勒旦讲述:浩软•巴斯墩纵横千里,地域辽阔,分上、中、下三个巴斯墩,沙州为上巴斯墩,悬挂着红色扎拉(帽穗);巴颜郭勒(河西走廊)为中巴斯墩,悬挂着蓝色扎拉;察汗乌苏(今青海海西)为下巴斯墩,悬挂着黄色扎拉,绵延着阿尔金山东部的广大游牧地区和库库努尔、柴达木盆地的翠绿湖泊和沙州西部的茫茫戈壁。横跨托莱山、疏勒南山、腾格里杭盖三列山脉;越过疏勒河、乌兰木仁(大通河)、哈日木仁(黑河)三大河流,是尧熬尔南来北往的熟地。

  老人罗布藏皂巴讲述:尧熬尔浩软•巴斯墩,苏日托莱为上巴斯墩,沙隆塔拉(今青海野牛沟、扎麻什么一带)为中巴斯墩,宽吉塔拉(今青海祁连县鄂博垭弧)为下巴斯墩。清朝末期,尧熬尔大头目哈日贡布派人将尧熬尔草地的界线和清政府颁发的草原执照用汉文、藏文、满文、蒙文刻在石碑上,埋藏在尧熬尔道吉汗藏宝处——额济尼⑤鄂博祭杆下,石碑上刻着尧熬尔巴斯墩、腾格里杭盖的四至界线、地域名称、部落分布状况等。传说这里珍藏着尧熬尔道吉汗的金银珠宝。后来,两个唐古特人盗走了这里的珠宝。他们得到财宝后,一颗颗耀眼夺目的夜明珠从他们手中飞出。相传,第七世达赖喇嘛格桑嘉措从加格尔(印度)带来了两颗夜明珠,一颗祭于布达拉宗喀巴;一颗奉于道尔吉恢尧熬尔道吉汗。那夜明珠飞入黑河,闪着彩虹般的光,将河心劈成两半,一半是哈日木仁,一半是乃曼额尔德尼(八宝河)。那夜明珠一直沿黑河传过千山万壑飞向布达拉宫。由此,靠西部的哈日木仁(黑河)是母亲河,唐古特语称浩曲,水流博大深沉,宽广明净,将滋润着乃曼部落游牧人的草原和青山,蕴涵着歌声翱游黑河两岸,歌谣代代相传。靠东部的乃曼额尔德尼是父亲河,唐古特语称莫曲,水流急大,豪迈奔放,将孕育着一代又一代尧熬尔的盖世豪杰、草原英雄,意味着尧熬尔人祖祖辈辈强盛、富裕。尧熬尔人还曾流传:黑河中有一根如丝线的沙金在长期流淌,养育着黑河中下游地带的游牧人。据说:那两个唐古特人盗走道吉汗的财宝后,有一条神奇的利斯娜(法号)从藏宝处飞驰在黑河上空,越过道尔吉恢大峡谷发出盛怒的吼叫声,飞往草原腹地努尔格图。此山按习俗不可狩猎,不动草木一株。

  老人瓦尔盖斯勒讲述:浩软•巴斯墩是指西拉告图(今青海琼瑶岭)处有三座出奇的山峰,酷似三条对应的支锅石。那时,中原汉人、北方游牧民族都融合在一起游牧、耕耘,汉人和各游牧人间的文化交流频繁,有着密切的商业交易,那时的浩软巴斯墩总是云集着中原内地的汉人、北方蒙古人、尧熬尔人(当时属蒙古汗管辖)和西南的唐古特人。浩软巴斯分别以红、黄、黑三种颜色的山峰为代表,红色代表唐古特汗,黄色代表蒙古汗,黑色代表哈特德(汉人)汗。邻国、地区之间有了重大政治隔阂和草原争议时,三位汗亲自坐在各自的山峰上,由各自的特使直接处理各种矛盾和争议。那时,三位汗相处得非常友好,在汉人、蒙古人、唐古人、尧熬尔人之间没有发生过大的战争。

  我曾在草原腹地孤身漫游,从尧熬尔老人千古锤炼的语言中追寻过有关尧熬尔巴斯墩的传闻,在幼时的记忆里,巴斯墩是我梦寐以求的蔚蓝色圣地,我遥望呼唤中的巴斯墩。在我们马背民族的襁褓里却留存着尧熬尔巴斯墩这个富有激情、慷慨的伟大名字,这个名字被草原帝国的后裔尧熬尔珍藏着。巴斯墩这个神奇的土地,你看那连绵不断的山脉,巍峨的群峰拔地而起,像两条绮丽的彩虹绵延在迂回的黑河两岸,黑河像母亲柔软的垂发轻轻飘洒在它们的身旁。巴斯墩分南北两端,黑河深情地将它们分割开来。一列群山走向遥远的苏日托莱山,向雄浑的小昆仑山和碧绿的库库努尔呼唤;一列群山走向河西走廊,向茫茫的腾格里杭盖和蜿蜒的黑河呜咽。也许它们是一对患难的孪生兄弟,是尧熬尔民族千年强盛的摇篮。它们像几千年前亚欧草原上傲立的匈奴勇士一样守卫着黑河母亲。你看那无边无际的草原上,云集着众多的野兽群居。奇异的盘羊成群结队,气势汹汹的野牛横扫青山。在那皑皑雪峰之巅上还有金玉般的雪豹独自寻伴,情侣似的雪鸡在狂放地交尾。尧熬尔巴斯墩名副其实,无疑是尧熬尔游牧人来自西域后的第二个故乡。

  1958年后,这块富裕、广阔、美丽的草原从历史的版图上默默划进了青海的地图册,从此尧熬尔民族失去了故乡巴斯墩——苏日托莱和它的绵绵青山,走出了黑河的怀抱。



  那天,我骑着那匹名叫察汗莫格勒杰⑥的马独自越过千年积雪的腾格里达坂,这是我第一次远征尧熬尔巴斯墩。

  一阵飘曳的风轻轻吹醒了我的记忆。这天巴斯墩的草原依然云雾缭绕,北风呼啸。在空旷的草原上驻扎着几顶黑黝黝的账篷,晨风把浓烟装点成朝霞缓缓上升,呼号的牧羊犬唤醒了沉睡中的人家。那身着紫色长袍的姑娘应声而来,带着微笑迎接了我。她看着我用蒙古语问道:“你是尧熬尔吧?”“是的,我是尧熬尔。”我急促地回答道。她热心地将一碗奶茶献上,一阵狂风吹进帐篷,房杆不断地发生“咯吱,咯吱”的声音。我仔细打量着房里的一切,账篷中央悬挂着成吉思汗的画像,像下献着标志的野牛头,这是一个和硕特蒙古人家。

  这里聚拢着青海库库勒、默勒一带的众多生意人,像结群的野牦牛盘绕巴斯墩。我是第一次来巴斯墩做生意,但这不是我的夙愿。

  我痛快地喝完那顿香甜可口的奶茶,辞别了刚刚认识的姑娘,策马向巴斯墩腹地奔去。

  在这水草丰美的草原上到处点缀着云锦似的羊群,它们的主人悠悠地唱着古老的山歌,骑着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走过。这片金色的草原曾是尧熬尔大头目之祖道吉汗和额尔德尼王的夏季牧场。几百年前的今天,他们就是带着亲密无间的百姓和强盛的部落,驮着金银珠宝,赶着肥美的牛羊在这青山下游牧。

  我骑着马沿着山坡缓缓走着,一群黄羊静静地在黑河对岸注视着我。这匹察汗莫格勒杰马是我父亲晚年的坐骑。父亲一生中骑出了四匹闻名部落内外的好走马,三匹曾在县民运会中获奖,但最终被县上选取。这是父亲用心血培育的最后一匹良马,察汗莫格勒杰不到五岁。

  那是一个深秋的早晨,父亲让我备好马鞍,他决心去草原腹地漫游两天。他风趣地说:“我这把老骨头,再有几年就完蛋了,再也没有时间骑马奔驰草原了。”他凭着尚未消失的野性,让我搀扶着他骑上了马背。黑亮的马靴吊着银色的马蹬,向草地驰去。那天天黑前他翻过腾格里达坂来到老友塔尔家,塔尔是部落里有名的枪手,他那把似被炊烟熏黑的俄式火枪,铮亮发黑,至今完好无缺,保留着它的老样式。这是民国时期塔尔跟随蒙古人到喀尔喀(今蒙古国)用200块大洋买的。塔尔见老友专程拜访他,高兴极了,照例拿出酒和肉招待。那天晚上父亲喝得醉熏熏的,在如漆的黑夜里塔尔扶着他爬上马背,父亲挥着马缰向黑夜里奔去,他信马由缰任黑马毫无目标地飞驰。突然,黑马失蹄把父亲摔出老远。这一跤摔的不轻,父亲的腿骨折了,从此失去了骑马的福气,把烈性的察汗莫格勒杰交给了我,自己和阿妈留在了冬牧场。

  两年过去了,察汗莫勒杰又增加了很多力气。察汗莫勒杰从母亲的怀抱里刚刚出世的时候,是大雪纷飞的春天。出生的那天它从一个陡峭的山坡上滚到了雪地里,浑身颤抖着,踉踉跄跄走到门口,阿妈用毡包裹着它抱进了帐篷。那年春天阿妈一直用牛奶喂养着它。它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它长成了一匹高大结实的骏马,浑身的毛发闪着黑亮的光。

  那群黄羊似乎闻到我和察汗莫勒杰的到来,警觉地看着我们,不住地打着响亮的鼻哨。



  中午时刻,靛青的天空下飘动着几朵紫红色的云絮,炽烈的阳光穿透了整个草原,晒得羊群躁动起来。我来到一个陌生人家,那主人很客气,热心地把我让进账篷,我们一边闲聊一过洽谈生意。下午收拢好讨价还价买回的藏系羊,向山脚下赶赴。这时,天空骤然剧变,显现出一层黑压压的云团,猛烈的春风吹来了一场暴风雪。那疾风狂雪嚎叫着,不停地吹打在脸面上。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老人在对面的小径边向我召唤,他用蒙古语关心地说:“孩子,今天风雪大,准是过不了达坂,方便就住在我家吧。”“多谢您,我今天非翻达坂不可。”我坚定地说。那一夜我一定得翻过腾格里达坂,明天要旅行更长的路。

  疯狂的雪花随风飘舞,风还是那么凶悍,一次次地吹散着羊群的绒毛。突然,从我身后传来一阵脚踩雪地的声音,滞住了我的脚步。“孩子,我劝你不能走,腾格里达坂的雪恶得要命。”原来那老人还是放心不下,又骑着马追上了我。

  暴雪虽然那么刺骨,寒风虽然那么猖狂,但我一个异乡人深深体味到游牧民族的纯朴、执着和善良。这位老人身材矮小精悍,宽长额头下闪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下颌留着硬硬的小胡须,圆圆的脸孔好似秋天树叶,秋风吹过后泛着梧桐色的光,曲型的北亚人面孔布满了岁月的皱纹。他就是清晨黑河边迎接我的蒙古姑娘之父华洛老人,我们在往回走的路上谈起了各自的身世。他原来是海西乌兰和硕特蒙古人,他与尧熬尔第七世傲尔仓喇嘛是同乡。尧熬尔傲尔仓喇嘛幼年曾浪迹草原,在尧熬尔巴斯墩、苏日托莱到处都有他诵经苦练、普渡众生的足迹。1924年贫寒若难的生活驱使他离开了部落和亲人。他是我父亲的伯父。1972年傲尔仓喇嘛的次子欧拉来皇城看望了我的父亲。那是一个寒风凛冽的傍晚,一个军人打扮的高个子陌生人将我父亲紧紧拥抱,泪水流满他的两颊。父亲清晰地记得他的伯父离开他们时,穿着一件褴褛的白袍子,背着破烂的褡裢,手牵着幼小的三个孩子和妻子,悲愤地离开了他贫瘠的草原和部落,过着飘流四方的异域生活。他们翻过了腾格里达坂,走遍了巴斯墩的草原,越过哈日木仁、乌兰木仁,流浪了三年,在乌兰察汗乌苏河落脚。是那明净的察汗乌苏河和层层群山养育了他们,是那察汗乌苏的和硕特蒙古兄弟姐妹们收留了他们,他们永远不会忘记拯救他们的兄弟姐妹和他们的民族。那陌生人真是傲尔仓喇嘛的后裔,我父亲和他的大半辈子全部在马背上颠簸,在草原上漫游度过。那天夜里父亲和他说得句句伤心,事事痛苦,几乎把全部的风风雨雨,奇遇历险,饱经风霜的半辈子说得淋漓尽致。

  华洛曾与尧熬尔仓喇嘛是同一代人,他忧伤地说着:“尧熬尔、蒙古人都是成吉思汗的后裔,都是一个祖先的子孙。孩子,我们有很多很多的故乡。”是的,在漫长的几个世纪里,他们从广阔无边的金色草原浪迹到茫茫戈壁、层层群山,从广袤大地飘流到深邃峡谷。他们有的来自辽阔的西伯利亚,有的来自雪域千年的青藏高原,有的来自空旷的柴达木盆地,有的来自雄伟的阿尔泰山……

  华洛老人祖上是乌兰、都兰蒙古族中最有名的活佛,他的祖上有八代活佛转世灵童,华洛是第九世。解放前华洛曾是乌兰大寺的转世活佛,当时他已有了妻室。1934年春,乌兰察汗乌苏草原上不幸引来了一次空前未有的浩劫,马步芳的一个骑兵师开进了他们的草原和部落,淘金开采,枪杀蒙古人,在枪林弹雨的草地上到处布满了冻僵的尸体。杀声四起,喊天震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那天夜里,他带着妻子和女儿从腥风血雨的战火中逃离了灾难。大雪覆盖了他们前方的道路,在黑漆漆的夜里他们辨不清方向,走投无路。他们呼唤着亲人和部落,呜咽着痛恨的泪水,夜半的风啊刺疼了他们破碎的心。那天夜里华洛身背幼小的女儿,牵着有身孕的妻子,穿过察汗乌苏河。清冽的故乡水惊醒了他们,拂晓前他们穿行在无边无际的察汗乌苏塔拉,向西部草原匆匆离去,这时天空有一道白光慢慢升上天际,草地渐渐醒过来,在那片空旷的原野上到处布满了鲜血淋淋的尸体,这时,马步芳的骑兵师击败了蒙古人。他们的部落被掠夺,亲人被屠戮,他们是不幸中的唯一幸存者。

  太阳的朝晖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女儿在马背上“哇哇”地哭着,妻子抱下女儿开始喂奶,一双黑茸茸的眼睛像小星星眨着。赶了一夜路的他们浑身疲倦,歇憩在一个白色巨石上,不安地望着前方的路……

  华洛老人悲伤地讲完了他的惊险遭遇,始终没落半滴泪水。因为血和泪水对这位身经磨难的老人来说已很寻常。三十年前,没有踏完人生之旅的妻子因病离开了他,身边的这位姑娘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



  夜晚,巴斯墩的夜色显得更加沉静,一阵阵微风轻轻吹拂着帐篷,牛粪火熊熊燃烧着,时时溅出火花,烧得茶水呼呼响着。一群男女来到华洛的帐账篷里,他们中有蒙古人,有唐古特人。华洛老人照例煮好羊肉,拿出浓烈的青稞酒,沏在熠熠闪光的银碗里敬给了我。我双手举过银碗一饮而尽,那醇香的气味扑鼻而来,火辣辣地溶进腹中燃烧起来。我和他们同饮着浓酒,华洛老人开始呤唱,他唱的是一首古老的蒙古歌。歌声圆润,充满深情和悲伤:

    我祈祷那蓝天的雄鹰

    飞过草原

    踏上归途的路

    独自寻找梦中的亲人

    我迷恋那雪中的白唇鹿

    越过大山

    走进巴斯墩的旷野

    晓风把黑河轻轻吹醒

    我呼唤遥远的故乡

    骑着白马

    走过青山湖畔

    我的心依旧年轻……

  他轻轻地唱着,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神态。悲伤、忧愁、痛苦像风雨揉和在一起,像秋天发黄的落叶刺伤了我的心。

  夜深了,微醉的华洛老人给我讲述了一个故事。他讲的是尧熬尔贡巴喇嘛的儿子鲁布曾巴特尔⑦的传奇故事。鲁布曾巴特是尧熬尔杰出的英雄,曾受乌兰大头目委托保卫尧熬尔与邻国的边疆。那时他一年四季居住在巴斯墩,他武艺超群,精通剑法、射猎,以超人的智慧和勇敢赢得乌兰大头目的信赖和尧熬尔人的尊敬。他还精通佛法,身经百战,用法力征服各邻国的兵马。在一个炎热的夏天,鲁布曾巴特尔在巴斯墩铁木尔欧拉顶与邻国大军展开了激战。连续三天三夜的战斗,鲁布曾因多处受伤身体渐渐支持不住。他一时疏忽,白马失蹄,邻国首领用尽法力射中了鲁布曾巴特尔。当子弹穿过他的胸膛时,他却咬着牙忍着疼痛坐在满是鲜血的草地上,对尧熬尔勇士们呻吟着说:“我的兄弟们,我不行了,从今后,我们尧熬尔人将失去巴斯墩,尧熬尔将会有大的动荡……”说毕,他坚强地站起来牵着银色白马向铁木尔欧拉峡谷走去,留下的人们默默地目送着他。战争结束后,当人们追赶着他顺峡谷来到山口时,鲁布曾巴特尔将银色白马拴在一棵哈日娜⑧上,躺在草丛中,圆睁着一双遗恨无穷的眼睛离开了他的青山和部落……

  当天空中一片蓝色的神光飘向天际时,千万朵像山花一样的星星点缀着尧熬尔巴斯墩的上空,那纯净的黑河不停地流淌着,诉说着我们马背民族的艰辛。这时,盘坐在帐篷中的青年男女们都跳起了舞。同饮着烈酒,唱着悠悠的山歌,沉浸在这歌声飘飘、烈酒醇浓、心醉如痴的灿烂星夜里。那一夜我喝醉了,我的心也醉了。

  清晨,我挥手告别了所有目送我的人们,狂风吹醒了我的酒意,华洛老人静静地站在草坪上。他那宽阔的额头,浓密的白发被风吹着,宛如一片片洁白的雪花在荡漾,他默默地注视着这无远无际的群山和草原,注视着曾经是巴斯墩的尧熬尔子孙。

  我想有一天,当一群悲壮的大雁唱着长哀的歌,向巴斯墩的南边飞去时,我又骑着察汗莫格勒杰马独自走进巴斯墩草原,静静地躺在草地上,心投入黑河的襁褓,头枕猎枪,手握马缰,默默地回忆着我的牧人生涯。突然,一阵狂风漫卷着,我的灵魂飘向蓝色天际,化作一朵白云翱游巴斯墩的四方,那时,只留下我的躯体,我的死一定会那么美丽,那么安详。

  多少年过去后,一次次暴风雨的洗礼,我的灵魂随风雨来到人间,投生为尧熬尔鲁布曾巴特尔的转世,带着我们无数的兄弟姐妹走进尧熬尔巴斯墩的草原。那时,在尧熬尔巴斯墩的上空飘舞着美丽的红色、蓝色、黄色扎拉,牛羊成群,草原上到处洋溢着欢乐和幸福。

  巴斯墩的神呵!请您宽恕我的痴迷吧,我曾多少次这样轻轻呼唤着您神圣的名字。

  我深深地感到我祖先的故土——巴斯墩,如今离我们多么的遥远,但和我们依然有着没有了却的缘份呵!

  注释:

  ①巴斯墩:今青海八字墩一带。巴斯墩比今八字墩范围大得多。

  ②唐古特:突厥语和蒙古语对藏族人的称呼。

  ③尧熬尔:裕固族人的自称译音。

  ④腾格里杭盖:尧熬尔人把祁连山叫作腾格里杭盖。“腾格里”是“天”之意,“杭盖”是“水草肥沃的山林”之意。

  ⑤额济尼:即“主人”。

  ⑥察汗莫格勒杰:即白蹄黑马。

  ⑦巴特尔:即英雄好汉。

  ⑧哈日娜:即金露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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